订婚宴的喧嚣渐渐散去,林府却依旧灯火通明,洋溢着喜庆后的温馨与宁静。宾客尽欢而散,只余下府内下人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残局。暖暖由丫鬟小桃陪着回了自己的暖香苑,一颗心却仍扑通扑通地跳着,仿佛那震天的锣鼓声还在耳边回响,眼前也仍是萧景珩一身红衣、丰神俊朗地立于厅中奉上礼单的模样。
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小桃替她卸下略显沉重的头饰,镜中的少女面若芙蓉,眼波流转间是掩不住的羞怯与欢喜。小桃一边动作,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今日的见闻,语气里满是兴奋:“小姐,您没瞧见,外头百姓都看傻了眼呢!都说靖王府这聘礼,怕是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了!世子爷对您,真是顶顶用心了!”
暖暖抿唇轻笑,指尖无意识地着桌上那柄玉梳,心里甜丝丝的,像是浸在了蜜罐里。正恍惚间,窗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小桃动作一顿,与暖暖对视一眼,皆有些疑惑。这么晚了,会是谁?
暖暖示意小桃去开窗。窗户支开一条缝,晚风携着凉意吹入,随之映入眼帘的,竟是萧景珩那张清俊的脸庞。他不知何时来的,并未穿着方才那身耀眼红衣,而是换了一袭墨色常服,愈发衬得面容如玉,身姿挺拔。他立在窗外月色下,眸光深邃,正静静地望着她。
小桃惊得差点叫出声,连忙捂住嘴,极有眼色地悄声道:“小姐,奴婢先去外面看看。”说罢,便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将房门虚掩上。
暖暖又惊又喜,站起身走到窗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讶异:“景哥哥?你…你怎么来了?前厅宴席结束了吗?”按照规矩,订婚后二人虽己是未婚夫妻,但这般深夜私下相见,仍是于礼不合。
“嗯,刚送走最后一批宾客。”萧景珩的声音低沉,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父亲和母亲正在与你父母说话,我…寻个空过来看看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卸去钗环后更显清丽柔婉的脸上,顿了顿,才继续道:“今日,累不累?”
暖暖摇摇头,心里那点因规矩而生的小小不安,瞬间被他这句简单的关怀驱散。她趴在窗沿,仰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不累。就是…有点像是在做梦。”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景哥哥,你今天真好看。”
萧景珩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浅的笑意,耳根在月光下似乎微微泛红。他并未接话,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那盒子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表面光滑,刻着简单的云纹,古朴而雅致。
“暖暖,这个给你。”他将锦盒递了过来。
暖暖微微一怔,接过盒子,触手温润:“这是…?”
“打开看看。”萧景珩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暖暖依言打开盒扣,里面衬着柔软的红色丝绒,丝绒之上,静静躺着一枚玉佩。玉佩质地极佳,触手生温,是罕见的羊脂白玉,通透无瑕。玉佩被精心雕琢成竹节形状,竹节挺拔,枝叶舒展,细节栩栩如生,既显君子之风,又暗合他名字中的“珩”字(竹有君子之意,珩为玉,竹玉相映)。玉身被打磨得极其光滑,在烛光与月色的交融下,流转着莹润柔和的光泽。
更让暖暖心跳加速的是,这枚玉佩的样式…她再熟悉不过。萧景珩腰间常年佩戴着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竹节佩,只是尺寸似乎略大一些。她曾无数次见过那枚玉佩,在他读书时、练剑时、甚至只是安静坐着时,那枚玉佩总是伴在他身侧,几乎成了他的一部分。
“这…这是…”暖暖抬头,眼中满是惊讶与不解。
萧景珩的声音低沉而郑重,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入她耳中:“此玉与我自幼佩戴的那枚,本是一对。乃当年祖父所赐,取自同一块玉料,由同一位匠人所雕。”他顿了顿,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今日我将它赠予你。象征我心如磐石,永不相负。”
暖暖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熨帖过,暖流瞬间涌向西肢百骸。她自然知道这玉佩对他的意义。他几乎从不离身,那是靖王府继承人的象征,更是他自身品格的写照。如今,他却将另一枚,象征着“成双成对”、“同心同德”的另一半,如此郑重地交给了她。
这份礼物,远比今日那浩浩荡荡、价值连城的聘礼,更让她心动神摇。
“景哥哥…”她鼻尖微酸,眼眶有些发热,捧着盒子的手微微颤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唤。
萧景珩见她如此,眼底柔光更盛。他伸出手,轻轻拿起那枚玉佩。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掌心,带来一阵微弱的电流,两人俱是微微一颤。
“我为你戴上。”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
暖暖下意识地转过身,背对着窗口,微微低下头,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脖颈。心跳如擂鼓,一声声敲在耳膜上。
萧景珩的手臂从她身后绕过,动作有些生涩,却极尽小心。微凉的玉佩贴上她温热的肌肤,让她轻轻瑟缩了一下。他的手指灵活地穿过丝绦,仔细地将玉佩系在她腰间裙绦上。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后颈和耳廓,温热而轻柔,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让她浑身都有些发软,脸颊烫得厉害。
过程中,两人都未曾再发一言。窗内窗外,一片静谧,只有晚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和心跳。
系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好了。”
暖暖缓缓转过身来,低头看向腰间。那枚白玉竹节佩恰好悬于她裙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流光溢彩,与她一身水红色的衣裙相得益彰,仿佛它本就该属于那里。
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摸着那温润的玉身,仿佛触碰着什么稀世珍宝。玉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身上清冽的气息。
“暖暖,”萧景珩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他的目光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见此玉,如见我。日后,它代我伴你左右,护你平安顺遂。”
暖暖望着他,所有的羞涩与慌乱在这一刻奇异地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无比坚定和踏实的感觉。她重重地点头,眼中水光潋滟,却绽开一个极甜极暖的笑容,声音虽轻却清晰无比:“嗯!我定会好好珍惜它,就像…就像珍惜景哥哥一样。”
萧景珩看着她如花的笑靥和眼中毫不掩饰的依赖与情意,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他忍不住抬手,极轻极快地用指尖拂过她泛红的脸颊,触感细腻温热,如同上好的暖玉。
“夜深了,早些休息。”他收回手,克制地后退半步,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只是那眼底的温柔,却浓得化不开,“我回去了。”
“嗯,”暖暖依依不舍地点点头,扶着窗棂,“景哥哥也早些休息。”
萧景珩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在心里,这才转身,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暖暖却依旧趴在窗口,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却不觉得冷,只觉得心头一片滚烫。她低下头,再次握住那枚玉佩,指尖细细描摹着竹节的纹路,仿佛能透过它,感受到赠玉之人那颗坚定而温暖的心。
从此以后,她身上便戴上了属于他的印记,承载着他“心如磐石,永不相负”的承诺。
这枚玉佩,不仅仅是一件信物,更是他将自己的一部分、将自己的未来,全然交托于她的证明。
窗外月色皎洁,繁星点点,一如她此刻璀璨明亮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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