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林府己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暖暖几乎一夜未眠,天未亮便被丫鬟婆子轻声唤起。她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那个眉眼含羞、双颊染霞的女子,仍有些恍惚。昨夜她着景珩这些年送来的每一件小物,从那个歪歪扭扭的香囊,到精致的玉兰簪,再到那枚温润的竹纹玉佩……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流转,最后定格在他昨夜隔窗递信时那深邃而坚定的眼神上。
“小姐,不,世子妃娘娘,今日您可是全京城最美的姑娘!”小桃一边为她梳理如瀑青丝,一边喜气洋洋地说道,眼眶却微微泛红。她自小陪伴暖暖长大,见证了她与世子爷一路走来的所有甜蜜,此刻更是感慨万千。
全福夫人一边为她上妆,一边说着吉祥话。胭脂轻扫,口脂细点,眉间贴上精致的花钿。当那顶沉甸甸的、缀满珍珠宝石的凤冠被稳稳戴在头上时,暖暖颈间一沉,心也跟着重重一跳。
大红的嫁衣层层叠叠,金线绣出的凤凰于飞图案在烛光下流光溢彩,华美非常。林夫人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走上前来,最后一次为女儿整理衣襟,声音哽咽却满是欣慰:“娘的暖暖,今日真的长大了。往后……便是靖王府的世子妃,要端庄,要贤淑,但若受了委屈,林家永远是你的家。”
暖暖鼻尖一酸,握住母亲的手:“娘,您放心,景哥哥……他待我极好。”
“娘知道,娘都知道。”林夫人拍拍她的手,“世子是个值得托付的,娘只是……舍不得。”
屋外,喜乐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亮,伴随着喧天的锣鼓和人群的欢呼声。
“来了来了!世子爷来迎亲了!”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报喜,满脸兴奋。
暖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嫁衣的袖口。
林府门外,早己被围观的百姓和道喜的宾客堵得水泄不通。萧景珩高坐于通体乌黑、唯额前一点白的骏马之上,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面如冠玉,俊朗非凡。平日里的清冷矜贵被今日的喜气冲淡了几分,眉眼间虽依旧沉稳,但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和那双扫向林府大门、隐含迫切的黑眸,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身后,是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头的聘礼队伍,红绸装点,箱笼沉重,彰显着靖王府的重视与豪奢。百姓们啧啧称奇,纷纷赞叹这场婚礼的盛大,以及这对璧人的天作之合。
拦门、催妆……一系列的礼仪规矩,在欢笑声中有序进行。林府几位旁系的年轻公子笑着拦在门前出题考较,诗文策论甚至箭术,皆被萧景珩轻松化解。他的目光始终不时投向那扇紧闭的闺门,耐心虽足,但每一个环节的结束都让他离那扇门更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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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房门开,喜婆高唱着吉祥祝词。暖暖头顶大红盖头,由兄长林家长子林浩然背着,一步步踏出生活了十多年的闺阁。
眼前是一片喜庆的红,耳边是震耳的锣鼓鞭炮和众人的欢笑祝福。伏在兄长坚实的背上,暖暖的心跳快得如同擂鼓。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兄长的衣襟。
“别怕,暖暖。”林浩然沉稳的声音传来,“兄长送你出嫁。”
走过熟悉的庭院,穿过一道道门廊,离大门越来越近,外面的喧闹声也愈发清晰。她甚至能隐约听到那个她最熟悉、此刻却因紧张而显得有些陌生的清朗声音,正在与族中长辈进行最后的礼节对答。
终于,兄长停下了脚步,小心地将她放入铺着红绸的喜轿之中。
轿帘落下的前一瞬,一阵微风拂过,恰好掀起了盖头的一角。暖暖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恰对上他回望的视线。
他正于马上转身,目光精准地捕捉到轿帘缝隙中的她。西目相对,周遭的一切喧嚣仿佛瞬间被抽离。他看到她盛装之下惊鸿一瞥的娇美容颜,那双总是盛满笑意和依赖的杏眼里,此刻带着些许紧张、些许羞涩,以及全然的信任与倾慕。而她看到他红衣墨发,俊美如神祇,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褪去了所有对外人的清冷疏离,只余下几乎将她溺毙的温柔与郑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随即,他唇角弯起一个清晰而温暖的弧度,她也情不自禁地微微抿唇,报以一个羞怯却幸福满溢的浅笑。
轿帘彻底落下,隔绝了视线。
暖暖坐在微微晃动的喜轿中,抬手轻轻按住狂跳的心口,方才他那一眼,仿佛带着无尽的安抚与承诺,将所有的不安和忐忑都驱散殆尽。外面,喜乐再次高昂奏响,轿子被稳稳抬起。
萧景珩勒紧缰绳,调转马头,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方。他背脊挺得笔首,带领着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靖王府的方向前行。阳光洒在他身上,将那一身红衣镀上一层耀眼金边。百姓们的赞叹声、欢呼声涌入耳中,他却只觉得内心一片前所未有的充盈和平静。
走了这么久,他终于,将他从小守护的姑娘,明媒正娶地迎回了家。
喜轿之内,暖暖悄悄地将轿窗的帘子掀起一丝缝隙,望着前方那个挺拔如松、引领着她走向新人生的红色身影,眼底泛起幸福的水光。
从满月抓周抓住他的衣角那一刻起,命运的红线便将他们紧紧缠绕。童年的陪伴,少年的倾心,如今的相守……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喜乐喧嚣,红妆十里,都不及他方才那回眸一眼,万千深情。
她知道,路的尽头,是他们的家,是他们幸福的起点。
轿子平稳前行,她的心,也终于落到了实处,只剩下满满的、对未来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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