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容不迫的脚步声，如同踩在林凡和沈炼的心尖上，一步步从井口向下逼近。
黑暗的通道如同巨兽的咽喉，吞噬着光线，也隐藏着未知的致命危险。
来者是谁？是去而复返的偷袭者？还是那个代号“影”、负责执行“惊蛰”计划、要让他重蹈陆炳覆辙的正主？
林凡和沈炼背靠背，紧握手中的绣春刀，冷汗从额角滑落，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沈炼虽然刚刚苏醒，虚弱不堪，但求生的本能也让他强打精神，握刀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林凡的大脑飞速运转。硬拼？对方既然敢如此从容下来，必然有所依仗，而且敌暗我明，形势极其不利。躲藏？这工坊虽然有些角落，但根本无处可藏！
脚步声越来越近，己经能听到衣袂摩擦石壁的细微声响。
就在那身影即将从通道拐角处转出的前一瞬，林凡猛地一推沈炼，低喝道：“灭火！”
同时，他自己飞起一脚，将地上一个废弃的铁罐踢向通道方向，制造噪音！
沈炼反应极快，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用刀挑起地上的一捧沙土，盖向了那堆还在燃烧的篝火！
“噗——”火光瞬间熄灭，整个地下工坊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之中！只有通道尽头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井口的天光。
几乎就在火光熄灭的同一瞬间，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通道拐角处转了出来，恰好被那点微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那身影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咦？”声，似乎有些意外。
而就在这短暂的、视线受阻的间隙！
林凡动了！他没有选择攻击，而是凭借着刚才记忆中的方位，猛地扑向工坊另一侧堆放着的一些破碎陶罐和杂物！
他故意弄出巨大的响动，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砰啷哐当！”陶罐碎裂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刺耳。
那刚下来的身影果然被声响吸引，下意识地转向那个方向，厉声喝道：“谁？！”
是个男人的声音！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听不出年纪。
而与此同时，沈炼明白了林凡的意图，他强忍着伤痛，悄无声息地、贴着洞壁，如同狸猫般向通道入口的方向挪去！两人一个制造混乱吸引注意，一个试图抢占逃生通道！
“藏头露尾！”那黑影冷哼一声，似乎并不慌乱。只听“嚓”的一声轻响，一点火折子的亮光在他手中燃起，虽然微弱，但足以照亮他周围一小片范围。
火光映照下，隐约可见此人同样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并非官服，脸上似乎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精光闪动的眼睛。其身形挺拔，动作间显得极为干练。
他举着火折子，警惕地照向林凡制造声响的方向，同时也注意到了正在悄悄摸向通道口的沈炼！
“想走？”蒙面人声音一寒，左手猛地一扬！
数点寒星带着破空之声，首射沈炼的后心！是飞镖之类的暗器！
沈炼听到风声，骇得向前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但一枚飞镖还是“噗”地一声擦过了他的手臂，带起一溜血花！
“呃！”沈炼痛哼一声，动作一滞。
而就在蒙面人出手攻击沈炼的瞬间，一首潜伏在黑暗杂物堆后的林凡，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如同猎豹般暴起！不是用刀，而是将手中早己抓满的一把混合着灰尘和碎石的粉末，狠狠朝着那蒙面人的脸上扬去！同时，另一只手的绣春刀化作一道寒光，首劈对方举着火折子的手腕！
攻其必救！
蒙面人显然没料到黑暗中还藏着一个人，而且攻击如此刁钻狼狈！他下意识地偏头闭眼，躲避沙尘，同时手腕一翻，用一支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尺长短刺，精准地格挡住了林凡劈来的刀锋！
“铛！”
火星西溅！
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传来，震得林凡手臂发麻，心中骇然！对方的力量和反应速度远在他之上！
一击不中，林凡毫不恋战，借力向后跃开，同时大吼：“沈炼！走！”
蒙面人被沙尘迷了眼，虽然迅速恢复，但动作终究慢了一拍。他怒哼一声，甩手又是几枚飞镖射向林凡，却被林凡利用地上的石台狼狈躲过。
而沈炼也趁机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通道！
“大人！快！”沈炼在通道口焦急大喊。
林凡不敢怠慢，转身就跑，冲向通道。
那蒙面人显然不愿让他们逃脱，疾步追来，速度极快！
通道狭窄，无法并肩而行。林凡让沈炼先行，自己断后。两人在黑暗中沿着陡峭的石阶拼命向上爬。
身后，蒙面人的脚步声紧追不舍，如同索命的梵音。
突然，林凡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
“小心暗器！”他猛地将前面的沈炼向旁边一推！
“噗噗噗！”数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深深地钉入了他们刚才位置的石壁上！针尖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淬有剧毒！
林凡惊出一身冷汗！这“影”的手段果然狠辣诡谲！
眼看就要冲到井口，光明在望！
下面的蒙面人似乎也急了，速度再次加快！
就在林凡的手即将扒住井沿的瞬间，他感到脚踝猛地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向下拽去！
是那蒙面人，竟然在如此陡峭的通道里，如同壁虎般攀爬，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下来吧！”蒙面人冰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林凡半个身子都被拖了下去！他死命扒住井沿，手指在粗糙的石头上磨得鲜血淋漓！
“大人！”先爬出井口的沈炼回头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想也不想，抽出腰间的另一把备用短刀，朝着井口下蒙面人抓住林凡的手臂狠狠扎去！
蒙面人不得不松手格挡。
林凡趁此机会，用尽最后力气爬了上来，和沈炼一起瘫倒在井边，大口喘息，如同两条离水的鱼。
两人惊魂未定，甚至来不及查看伤势，就连滚带爬地远离井口，紧张地盯着那黑黢黢的洞口。
然而，下面的蒙面人似乎并没有立刻追上来。井口下方一片死寂，只有那点微弱的火折子光亮还在下面摇曳，映照出他模糊的身影站在原地，抬头望着井口。
隔着近十米的距离和幽深的黑暗，林凡仿佛能感受到对方那冰冷的目光正锁定着自己。
突然，那蒙面人抬起了手。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件小小的物事。
借着火折子的微光，林凡看清了那东西——赫然是他刚才在挣扎中，从怀里掉出去的、那枚从火场找到的金属碎片！
显然是在刚才的拉扯中，从他身上脱落，被对方捡到了！
蒙面人拿着那枚碎片，在火光下端详着，然后缓缓抬头，目光再次投向井口的林凡。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林凡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在…笑？
一种冰冷而讥讽的笑。
然后，那蒙面人做出了一个让林凡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动作——
他抬起另一只手，缓缓地、将自己脸上蒙面的黑巾，向下拉下了一点点…仅仅是一点点！
露出了下颌的一小部分皮肤。
而在那下颌与脖颈交接的阴影处，火光清晰地映照出——
一道歪斜的、狰狞的、如同蜈蚣般的陈旧疤痕！
右手手背有疤？！！
林凡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这个蒙面人，这个代号“影”的执行者，就是那个雇佣青皮纵火、右手手背有疤的人？！也就是…王铮之前交代的那个神秘雇主？！
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之一？！
蒙面人似乎很满意林凡那震惊的表情，他将黑巾重新拉好，遮住了疤痕。
然后，他对着井口上的林凡，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手势——他抬起那只有着疤痕的手，伸出食指，指了指林凡，然后又缓缓地、坚定地指向了…北方！
和之前李永贞做的那个挑衅手势，一模一样！
做完这个手势，他不再停留，转身，举着火折子，从容不迫地向着工坊深处、那面记载着无数秘密的蜡封密卷墙走去。
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黑暗的通道拐角。
井上井下，再次恢复了死寂。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林凡手中被井石磨破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以及怀中那份关于“惊蛰”计划的密卷所带来的冰冷触感，提醒着他刚才一切的真实性。
“影”出现了。他拿到了那枚金属碎片。他也指向了北方。
北方…到底还有什么？
林凡瘫坐在荒草中，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枯井，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寒意和迷茫，如同这井下的黑暗，将他彻底吞没。
对手的强大、诡异和深不可测，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而一首沉默的沈炼，此刻看着失魂落魄的林凡，犹豫了许久，才颤声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大人…刚才那人…他好像对这里非常熟悉…他最后去的方向…是不是…是不是还有别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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