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胡同走水了？！”
林凡和赵无咎几乎同时失声，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刚刚才查到这位可能与刘明远之死、与宫内太监有牵连的老翰林身上，转眼间他的住处就突发大火？这世上绝没有如此巧合的事！
这分明是一场蓄意的、毫不掩饰的灭口！对手的反应速度和组织效率，快得令人心悸！
“火势如何？可有人逃出？”林凡急声追问那报信的力士，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
力士喘着粗气摇头：“回大人，火势极大，半个天都映红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己经去了，但听说那院子烧得最厉害，又是深夜…怕是…怕是难有人生还…”
最后一丝侥幸破灭。林凡的心沉到了谷底。
“备马！”林凡没有任何犹豫，厉声道，“赵佥事，带上你的人，立刻去火场！”
他必须去！哪怕只剩下一片灰烬，他也必须亲自去看一看！万一…万一还有线索残留呢？万一能抓到纵火者的蛛丝马迹呢？绝不能坐等对方将一切痕迹都抹除得干干净净！
“大人，此刻前往，恐有危险！”赵无咎立刻劝阻，“纵火者可能还未远离，甚至可能混在人群中等候观察！而且东厂那边…”
“顾不了那么多了！”林凡打断他，眼神锐利，“他们越是想掩盖，就说明这条线越重要！绝不能让他们得逞！走！”
见林凡态度坚决，赵无咎不再多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抱拳道：“是！卑职誓死护卫大人安全！”
片刻之后，数匹快马冲出北镇抚司，蹄声急促，撕破了京城寂静的夜空，首扑城东榆钱胡同。
尚未抵达胡同口，远远便看到冲天的火光和滚滚浓烟，将那片天空染成诡异的橘红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哭喊声、呼喝声、水流泼溅声、房屋倒塌声混杂在一起，乱成一团。
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和顺天府的衙役们正在奋力救火，但火势实在太猛，水龙车喷出的水柱如同杯水车薪。大量的百姓惊慌失措地向外奔逃，或围在远处惊恐地观望，现场一片混乱。
林凡等人勒住马匹，火光映照下，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
“分开找！找到负责这片区域的兵马司指挥或者顺天府捕头！”林凡对赵无咎下令，“询问起火点和那老翰林院子的情况！”
“沈炼，带你的人，混入人群和周边街道，看看有没有形迹可疑、身上带有火油味或者匆忙离开的人！”
“其他人，跟我来！”
命令迅速下达，锦衣卫们立刻行动起来，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渗入混乱的火场周边。
林凡在几名精锐番子的护卫下，下马步行，试图靠近火场中心。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眼前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烈焰吞噬着木质结构的房屋，不断有房梁屋椽带着火星轰然倒塌。
老翰林居住的那座小院，此刻己经完全被火龙吞没，烧得最惨，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一个脸上被熏得乌黑、官帽都歪了的兵马司指挥被赵无咎带了过来，见到林凡身上的锦衣卫高级官服，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
“卑职…卑职西城兵马司指挥王…”
“免了！”林凡不耐地打断他，“这火怎么回事？何时起的？最先从哪里烧起来的？”
那王指挥擦着汗，颤声道：“回…回大人，大约是半个多时辰前起的火，起得极快极猛！最先…最先就是从那位陈老翰林的后院书房烧起来的！像是…像是同时好几处一起烧起来，根本不是走水，分明就是…”他不敢再说下去。
“人呢？陈翰林人呢？！”林凡追问。
“没…没见逃出来…”王指挥声音发颤，“这么大的火，又是从里面烧起来的，恐怕…恐怕己经…”
林凡的心彻底凉了。对手做得太绝了！
就在林凡心中涌起巨大无力感的时候，负责在周边搜查的沈炼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脸色异常严肃，他身后两名番子还押着一个用黑布罩着头、不断挣扎的人。
“大人！”沈炼凑近低声禀报，“卑职在两条街外的一条暗巷里，发现这家伙鬼鬼祟祟，身上有浓烈的火油味！想跑，被我们按住了！”
林凡眼中寒光一闪：“搜身！”
番子立刻在那人身上搜索，除了一些散碎银两和火折子，果然又搜出一个小巧的、几乎空了的皮囊，里面残留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火油味！
“摘下头罩！”林凡冷声道。
头罩被扯下，露出一张惊慌失措、带着几分痞气的年轻面孔，眼神闪烁，不敢与林凡对视。
“你是谁？为何纵火？”林凡的声音冰冷如铁。
“冤枉啊大人！叶九枭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小的…小的就是路过…那火油是…是点灯用的…”那人大声喊冤，但颤抖的声音和游移的眼神彻底出卖了他。
“带回去！仔细审！”林凡没有任何废话。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讯问毫无意义，北镇抚司的诏狱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是！”沈炼一挥手，番子立刻将那面如死灰的纵火嫌疑犯拖了下去。
抓住一个纵火者，或许能问出些东西，但林凡知道，这很可能只是个被利用的小角色，很难触及核心。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片仍在燃烧的废墟，难道真的什么都留不下了吗？
他不甘心。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呻吟声和嘈杂声从火场侧面传来。几个兵丁和百姓正围着什么。
林凡心中一动，立刻带人过去。
只见一个浑身焦黑、衣服破烂、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老者被从一堵垮塌的院墙废墟下拖了出来，似乎还有一丝气息！看其穿着和位置，很可能是陈老翰林家的仆役！
“快！救人！”林凡立刻喊道，同时命令手下，“清开周围！不准任何人靠近！”
锦衣卫立刻上前驱散人群，隔出一片空地。
那老者烧伤极其严重，气若游丝，似乎仅凭一股意志力吊着最后一口气。一名略通医术的番子检查后，对林凡无奈地摇了摇头，意思是回天乏术了。
林凡蹲下身，凑到老者耳边，尽量用平稳急切的声音问道：“老人家！是谁放的火？陈翰林怎么样了？他到底知道什么？”
那老者似乎听到声音，浑浊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嘴唇嗫嚅着，发出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声音：
“火…好大的火…他们…灭口…”
“谁？他们是谁？”林凡急切地追问。
老者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一只焦黑的手，手指颤抖着，似乎想指向某个方向，或者想比划什么。
“…北…北…子…危…”
极其模糊的几个音节从他喉咙里挤出，伴随着最后一口气的呼出，那只抬起的手猛地垂落，彻底没了声息。
北…子…危？
又是个“北”字！后面两个字是什么？“子危”？还是“紫微”？或者别的什么？
林凡愣在原地， 回想着老者临死前那模糊不清的遗言。
大火还在燃烧，但己然无力回天。
抓住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纵火者，得到了一句残缺不全、语义不明的遗言。这就是今夜全部的收获。
对手的狠辣和果决，远超想象。
“清理火场，仔细搜寻，任何可疑的残留物，哪怕是烧焦的纸片、金属，都要给我找出来！”林凡站起身，对赵无咎下令，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屈。
“是！”赵无咎领命，立刻指挥手下开始冒着余 risk 的风险清理现场。
林凡退到一旁，看着忙碌的众人和冲天的火光，心中波澜起伏。
北斗符号、北方箭头、老翰林、宫内旧珰、军事机密、以及此刻这句“北…子危”…
所有的碎片似乎都在指向北方，指向一个可能与宫廷、与军事有关的巨大秘密。而刘明远和陈老翰林，都因为触及了这个秘密而招致杀身之祸。
那个神秘的送信人，送来符号，是在警告？还是在引导？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在更外围警戒的锦衣卫总旗快步跑到赵无咎身边，低声急促地禀报了些什么。
赵无咎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怪异，他快步走到林凡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大人，外围兄弟发现…东厂的人…也来了，就在对面街角的阴影里…但…但他们只是远远看着，没有任何动作…带队的是…是提督东厂的魏公公麾下大珰，李永贞！”
林凡猛地抬头，顺着方向望去。果然，在对街建筑的阴影下，影影绰绰站着几个穿着东厂服饰的人，为首的正是那个在诏狱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神色阴冷的太监李永贞！
他们来了多久？为什么只是冷眼旁观？这场大火，难道东厂也知情？甚至…
就在林凡的目光与远处阴影中李永贞的目光隔空相撞的瞬间，李永贞那苍白无须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抹极其诡异、难以形容的…冷笑。
他远远地，对着林凡的方向，抬起手，轻轻指了指那片仍在燃烧的废墟，然后又缓缓地、意味深长地，指了指…北方！
做完这个动作，李永贞不再停留，转身带着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暗的街角。
只留下林凡，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东厂…果然牵扯其中！但他们此举，又是何意？示威？挑衅？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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