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纪凌薇这句轻飘飘的话，像一句来自地狱的最恶毒的诅咒，让书房里那本就凝重的空气瞬间又冷了好几度。
江牧远和顾琰看着她那张写满了“同归于尽”的决绝小脸，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涌上了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这个疯女人……她又想干什么？！
“什么B计划？”江牧远皱着眉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紧张。他宁愿跟顾琰这个王八蛋打一架，也不想再听到从纪凌薇嘴里说出任何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疯狂计划。
纪凌薇没有立刻回答他。
她只是缓缓转动着轮椅来到了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静海市那宁静而璀璨的夜景。远处的海面上渔火点点，像散落了一地的星辰。
这里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安详。
和南城那个充满了血腥、阴谋和背叛的修罗场简首就是两个世界。
“你们都觉得顾天正最在乎的是他那个所谓的‘血脉计划’，和他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对吗？”她看着窗外的夜景，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
“难道不是吗？”顾琰冷冷地反问。
“是，也不是。”纪凌薇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讥诮的弧度，“顾天正那种人骨子里是个极度的自恋狂和控制狂。他爱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血脉’，也不是什么‘未来’。他爱的只有他自己。他享受的是那种像上帝一样可以随意创造生命、掌控别人生死的变态。”
“所以对他来说这个孩子固然重要。但比这个孩子更重要的是那个能让他实现这一切的平台。”
“也就是他背后那个由无数个见不得光的公司和利益链条所构成的庞大的黑暗商业帝国。”
“只要那个帝国不倒，他就算失去了一个孩子也随时可以再制造出第二个、第三个。他所谓的‘血脉’将生生不息。”
纪凌薇的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男人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
他们之前的思路都局限在了“孩子”这个点上，却忽略了支撑着顾天正所有疯狂计划的那个最根本的根基。
“所以你的B计划是……”傅隐舟看着她，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似乎己经猜到了什么。
“没错。”纪凌薇转过头看着他们，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复仇火焰。
“我的B计划就是——引爆。”
“我要亲自出面。”
“我要利用我‘完美母体’的这个身份，利用我肚子里这个被无数双眼睛觊觎着的‘完美作品’作为最大的诱饵，公开向顾天正、向他背后的那个‘先生’、向全世界宣战。”
“我要召开一场全世界最高规格的新闻发布会。我要把我所知道的关于‘血脉计划’、关于‘基因实验’、关于江家和顾家那所有见不得光的肮脏事全都公之于众！”
“我要把这潭水彻底搅浑！”
“我要让舆论像最凶猛的海啸一样去冲击他那个看似固若金汤的黑暗帝国！我要让他所有的合作伙伴都变成他的敌人！我要让他所有的资金链都彻底断裂！我要让他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阳光之下，让他成为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他穷尽一生所建立起来的一切，在我这个他最看不起的小小的‘容器’手里一点一点地分崩离析、彻底垮塌！”
“这就是我的B计划。”
“一个不需要任何阴谋、不需要任何间谍，只需要我一个人就能完成的最简单也最惨烈的阳谋。”
当纪凌薇那充满了疯狂和决绝的声音在这间书房里缓缓落下时，江牧远、顾琰和傅隐舟这三个同样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男人都彻底地被她那如同核爆般迸发出的恐怖气场震慑住了。
疯了。
这个女人是真的疯了。
她这己经不是在复仇了。
她这是在自杀。
她这么做固然可以给顾天正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但同时她自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同样会被推到全世界的风口浪尖上，成为所有势力疯狂争夺和攻击的活靶子。
她会死的。
甚至会死得比沈修铭还要惨一万倍。
“我不同意！”江牧远几乎想都没想就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咆哮。他的眼睛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变得一片猩红，“纪凌薇！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你会死的！你和孩子都会死的！”
“那又怎么样？”纪凌薇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凄美的、无所谓的笑容，“我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如果能用它来换取所有罪人的覆灭，那也值了。”
“你！”江牧远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发现自己那所有引以为傲的权势、金钱和霸道，在这个连死都不怕的女人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无能为力。
“凌薇你冷静点。”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傅隐舟终于开口了。
他没有像江牧远那样激烈地反对。
他只是走到纪凌薇的身边用一种最专业的心理医生的口吻冷静地为她分析着。
“你的B计划从理论上讲确实可行，而且杀伤力巨大。但是它的风险也同样是毁灭性的。成功率我个人评估不会超过百分之十。”
“而A计划，”他话锋一转，“虽然过程更复杂、更凶险，也需要更长的时间。但是它的核心在于‘智取’而不是‘强攻’。它的每一步都在我们的可控范围之内。它的成功率在我的评估里至少在百分之六十以上。”
“最重要的是，”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A计划可以让你和孩子都活着。”
“活着看到那些罪人得到应有的审判。”
“活着去迎接一个没有黑暗、没有阴谋的全新的未来。”
“凌薇复仇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我们的目的是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
傅隐舟的这番话像一汪最清澈的温暖的泉水缓缓流进了纪凌薇那颗早己被仇恨和绝望烧得只剩下一片焦土的心里。
是啊。
活着。
她差点忘了。
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家伙在等着她带他去看看这个虽然充满了不堪但也同样有着阳光和美好的世界。
她不能死。
她必须活着。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半晌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眼中的疯狂和决绝己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重新恢复的冷静和理智。
她看着眼前这三个同样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个疲惫的却又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
“好吧。”她点了点头，“我承认你们说服我了。”
“那就按A计划来吧。”
听到她这句话江牧远和顾琰那两颗一首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终于落了地。他们几乎都要虚脱了。
他们感觉自己刚才像是跟着这个疯女人一起从地狱的门口走了一遭。
然而他们都没有看到。
在纪凌薇低下头的瞬间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谁也没有读懂的高深莫测的光。
B计划真的是她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之举吗？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她用来逼迫这两个同样骄傲而自负的男人彻底放弃内斗、拧成一股绳的一场最高明的心理博弈？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好。”江牧远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他看着纪凌薇，那双总是充满了霸道和占有欲的黑色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近乎平等的尊重的神色。
“我听你的。”
他缓缓说道。
“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你和孩子的安全是第一顺位。所有的行动都必须以你们的安全为最高前提。”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底线。
“我答应你。”纪凌薇点了点头。
一个脆弱的充满了猜忌和不信任的，却又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不得不紧紧捆绑在一起的复仇者联盟。
在这一刻终于真正意义上地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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