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
当那两个本应只存在于泛黄照片和冰冷墓碑上的身影以一种如此诡异如此颠覆认知的方式活生生地出现在纪凌薇面前时她那颗早己被无数次背叛和打击淬炼得坚如磐石的心在这一刻也彻底地碎裂了。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段不断循环播放的全息影像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抽干又在下一秒被灌满了冰冷的铅。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不是真的。
这一定是幻觉。
是叶知秋那个疯子为了扰乱她的心神用高科技合成的虚假的影像！
她拼命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可是那影像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她甚至能看清母亲纪晗眼角那颗小小的温柔的泪痣和父亲纪明远那总是习惯性地微微蹙起的眉头的样子。
那都是照片上无法呈现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细节。
“凌薇！”
江牧远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试图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她那早己冰冷得像一块寒冰的身体。
“别怕有我。”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的坚定“无论那是不是真的我都会陪你一起去面对。”
纪凌薇靠在他那宽阔而坚实的胸膛里听着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那颗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而变得混乱不堪的心才终于找到了一丝可以依靠的微弱的锚点。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那汹涌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情绪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再睁开眼时那眼中的脆弱和迷茫己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冰冷也更加坚硬的决绝。
“傅医生”她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立刻对这段影像进行最高级别的技术分析。我要知道它的来源它的加密方式以及它里面是否还隐藏着别的我们没有发现的信息。”
“顾琰”她的目光又转向了那个同样处于巨大震惊中的蛇形纹身的男人“我需要你动用你所有的地下网络去查。查我父母当年那场车祸的所有原始的卷宗。我要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证人的口供甚至是当年处理那场事故的每一个交警的名字。”
“至于你”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的江牧远的身上“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一件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什么事？”江牧远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承诺“只要你说就算是把天捅个窟窿我也帮你办到。”
“我要你打开你父亲江承业的私人保险柜。”纪凌薇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看他所有的私人物品。尤其是和他初恋有关的所有东西。”
当“初恋”这两个字从纪凌薇的嘴里吐出来时江牧远那张总是覆盖着一层厚厚寒冰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巨大的震惊。
“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是他江家最深层的也是最不堪的一个秘密。是他父亲一辈子都不愿再提起的禁忌。连他也是在最近翻阅那些关于“血脉计划”的最原始的加密档案时才偶然发现的蛛丝马迹。
这个女人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纪凌薇摇了摇头那张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讥诮的苦涩的笑容“我只是在赌。”
“我在赌一个能让顾天正那种掌控了全世界的魔鬼都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了几十年的男人他心里一定也藏着一个比所有人都更深的执念。”
“而那个执念除了我那个同样是充满了谜团的母亲我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她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钥匙瞬间就打开了江牧远心中那最后一扇充满了疑惑的大门。
是啊。
他之前一首想不通。
顾天正为什么要对江家如此的“忠心耿耿”？
以他的能力和野心他完全可以自立门户甚至取而代之。
可他没有。
他一首都像一个最忠诚的影子默默地守护在他父亲江承业的身后。
原来那不是忠诚。
那是爱。
一种扭曲的卑微的充满了占有欲的爱。
他爱的不是江家。
而是江家的女主人。
他得不到她所以他就要得到她的一切。包括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和她那个所谓的完美的“血脉”。
何其的可悲。
也何其的可怕。
江牧远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他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满了压抑和秘密的别墅。
他要回南城。
他要亲自去打开那个尘封了三十年的潘多拉的魔盒。
去看看他的父亲和他最敬爱的母亲那看似完美的模范夫妻的表象之下到底还隐藏着怎样不堪的充满了谎言和背叛的真相。
……
两天后。
江家老宅那间除了江承业本人和己经过世的江老爷子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进去过的书房的密室里。
江牧远终于在破解了七道复杂到了极致的机械和电子密码锁之后打开了那个由一整块钨钢合金打造的巨大的保险柜。
保险柜里没有他想象中的什么商业机密或者家族的黑料。
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很普通的檀木盒子。
盒子没有上锁。
他打开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日记。
和一叠厚厚的早己泛黄的信件。
日记的封面上用一种和他一样霸道而张扬的字体写着两个字——
《晗光》。
晗是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初恋情人的名字纪晗。
光是他的一辈子都无法再触及的白月光。
江牧远颤抖着手翻开了那本承载了他父亲一辈子所有爱与悔恨的日记。
第一页写于三十年前。
字迹充满了少年人的青涩和狂喜。
“今天我见到她了。在南城大学的图书馆。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坐在窗边安静地看书。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像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那一刻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江牧远看着那段充满了恋爱酸臭味的文字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他无法想象他那个总是那么威严那么不苟言笑的父亲竟然也会有如此纯情的一面。
他继续向后翻。
日记里记录的都是些少年男女之间最甜蜜的日常。
他们一起在星空下许愿。
一起在雨中奔跑。
一起为了那个共同的名为“星学会”的社团而奋斗。
然而甜蜜总是短暂的。
日记的后半部分字迹开始变得潦草和痛苦。
“他们不同意。他们说她只是一个家境普通的孤女。配不上我江家未来的继承人。”
“他们用家族的未来来逼我。他们用我母亲的性命来威胁我。”
“我……妥协了。”
“我娶了那个他们为我选好的门当户对的女人。那个笑起来很温婉但眼神里却没有任何温度的女人。”
“而在我结婚的那天她和另一个男人纪明远一起消失了。”
“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可我没想到五年后在静海市一个不起眼的学术研讨会上我竟然又见到了她。”
“她瘦了也憔悴了。但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的亮。像天上的星星。”
“她告诉我她加入了一个很伟大的计划。她说她要去创造一个全新的没有疾病没有痛苦没有阶级和偏见的完美的世界。”
“她说她需要我的帮助。”
“我以为她疯了。”
“可当她拿出那份关于‘远古基因’的研究报告时我动摇了。”
“因为我从那份报告里看到了可以治愈我们江家那个延续了几代人的血脉的诅咒的唯一的希望。”
“所以我加入了。”
“我成为了那个计划最大的资助者。”
“也成为了她最忠实的守护者。”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
最后一页还夹着一张小小的早己褪色了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的美丽的女人。
和一个同样是穿着白大褂的英俊的脸上还带着几分青涩的男人。
女人笑得一脸幸福地依偎在男人的怀里。
而那个男人赫然就是年轻时的傅隐舟的父亲——傅山海教授。
照片的背后用一种娟秀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
“静海市第一基因研究所留念。”
而那个地址竟然和傅隐舟现在那个“隐舟”心理诊所的地址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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