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市的晨雾还没散干净，沈记染坊门口己经排起了长队——二十匹骆驼安静地卧在石板路上，背上整整齐齐驮着夹丝染布和特制的棉纺帐篷。三十名护卫身穿轻甲，腰佩长刀，手里牵着缰绳。晨光清冷，照得盔甲隐隐发亮。
沈绾绫正仔细绑紧最后一匹骆驼上的货绳，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布面上细密的缠枝纹——这是按昨夜系统新给的“沙漠防潮法”处理的，布缝里掺了晒干的胡杨树脂，专门防风沙。“阿翠，护具都查过了吗？”她抬头问。林阿翠正蹲在地上，利索地给护卫的护心镜套上染布外套，那动作熟练得简首像个老兵。
“姐姐放心，全用夹丝布包好了，刀砍不穿！”林阿翠举起一块护具晃了晃。布面上青灰色的纹理在晨光中格外清晰。她现在可是商队特封的“染技官”，不光要管布料维护，还得教护卫们用染布发信号——红布挥三下是“有敌情”，蓝布划半圆是“要水喝”，都是她和沈绾绫连夜琢磨出来的。
沈老实紧紧攥着女儿的手，眼睛泛红：“绾绫，实在走不通就回来，爹再想别的办法弄染料，别硬闯啊。”隋末的丝路早就不是从前商队往来的太平景象了，沙漠里起风沙、盗匪横行、各国税官层层剥皮，哪一关都可能让整支商队有去无回。
“爹，高昌扣了我们运染料的商队，不抢回来，长安和凉州的军需布就全断了。”沈绾绫从袖中取出杜构给的通关文牒，上面鲜红的京兆府大印格外醒目，“再说，玛依拉说她在高昌有老朋友，能带我们绕开大路走。”
玛依拉牵着一匹枣红马走过来，马背上挂着她的弯刀。“沈姑娘，都妥了，再不动身，就赶不上沙漠里的顺风了。”她一身回纥长袍绣着狼头纹，腰间那只铜酒囊是她父亲传下来的，据说能辟沙漠里的瘴气。
队伍刚出发，系统忽然轻轻一响，淡金色的提示浮现出来：【检测到商队携带“改良夹丝布”“防潮染技”，符合“天工商队”认证，己解锁“丝路关卡应对指南”（含高昌官吏偏好清单）】。沈绾绫扫了一眼，上面写着高昌边境守将“贪财，尤喜中原绞缬手帕”，她默默记在心里——说不定能靠这个过关。
三天后，商队到了高昌边境的“赤亭关”。关楼筑在赤红崖壁上，城门紧闭，守军穿着褐色皮甲，长矛齐刷刷对准商队：“站住！高昌王有令，所有中原商队，一律开箱验货！”
守将是个络腮胡大汉，眯眼瞅着骆驼背上的布匹，嘴角一撇，掩不住贪相：“这布看着不赖，先留十匹做‘过关费’，再交五十两银子，就放你们走。”
玛依拉上前一步，亮出文书：“这是京兆府发的通牒，我们是往凉州送军需布的！按丝路盟约，根本不用交钱！”
“盟约？”守将冷笑一声，一手推开文书，“在赤亭关，老子就是盟约！要么交钱交布，要么掉头回长安！”他身后的士兵立刻举矛对准货箱。
沈绾绫按住要拔刀的护卫，从容地从货箱里取出一个锦盒——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十块宝相花纹的绞缬手帕，正是按系统清单备下的。“将军，这点手帕是我亲手染的，比寻常的细致，您留着拭汗。”她递过盒子，语气恭敬却毫不怯弱，“至于军需布，若是少了一匹，高昌王担得起延误军机的罪责吗？”
守将打开盒子，看见手帕上精致的纹样，眼睛亮了亮，却仍嘴硬：“手帕不错，可银子和布，一样不能少！”
沈绾绫早有准备，又抽出一块夹丝染布，让护卫一刀砍上去——刀刃落下，布上只留一道白印，丝毫未破。“将军您看，这布是专做甲胄内衬的，要是被您扣下，长安那边追查下来，杜如晦大人怕是得亲自来赤亭关过问了。”她故意提起杜如晦，守将脸色果然一变——杜如晦在中原官场的威望，连高昌王也得忌惮。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凑到守将耳边低语几句，守将眼神骤然阴沉：“你就是沈绾绫？高昌王下了令，说你私藏‘违禁染技’，要押你去王城审问！”
玛依拉立刻挡在沈绾绫身前，弯刀出鞘：“你敢！她是我们回纥商队的贵客，动她就是和回纥为敌！”
护卫们也纷纷拔刀，与守军紧张对峙。沈绾绫心知守不过是想借机夺布、逼问染技，硬拼肯定吃亏。她望向骆驼背上那些防潮布，突然灵光一现——系统的“关卡指南”提过，赤亭关城楼年久失修，最怕受潮。
“将军，我随你去王城，但有个条件。”沈绾绫收回锦盒，“这些防潮布得先让我的人送去凉州，不然在沙漠里受了潮，军需布可就全废了。”她故意提高声音，“要是军需布废了，杜大人问罪，头一个倒霉的就是您！”
守将犹豫起来——他想要染技，却不敢背延误军需的黑锅。想了片刻，他挥挥手：“让你的人带一半布去凉州，你和这胡商留下，随我去王城！”
沈绾绫和玛依拉被关进赤亭关的囚室，窗外就能看到商队的骆驼——林阿翠正站在下面，着急地向上张望。沈绾绫悄悄从袖中掏出一块布，用指甲划了个“水”字，又比了个“浇”的手势，从窗缝丢了下去。
林阿翠捡起布立刻会意——姐姐是让她用染布废水泼城楼！她记得沈绾绫说过，赤亭关的墙是黏土砌的，见水就软，而染布废水含硫磺矿粉，更能加速墙体腐蚀。
趁守将去报告的空档，林阿翠赶紧让护卫把染布废水收集起来，装进羊皮袋，假装要去倒掉，却悄悄泼在城楼墙角。废水渗进墙缝，黏土果然开始簌簌脱落。
傍晚，守将带兵来提人。刚出囚室，就听“轰隆”一响——城楼一角突然塌了，尘土漫天，迷得人睁不开眼。“不好！楼塌了！”士兵们乱哄哄地冲去抢救，守将也顾不上沈绾绫，急忙跟去。
“快走！”沈绾绫拉上玛依拉，趁机往外跑。林阿翠看见她们出来，连忙招呼护卫牵来骆驼：“姐姐，快上马！”
守将反应过来，怒吼着追出来：“抓住她们！别放跑！”士兵们挺矛追来，却被护卫用夹丝布做的盾牌挡住——矛尖扎在布上，根本刺不穿。
沈绾绫翻身上马，回头见守将要放箭，急忙让林阿翠举起一块红布——这是“点火”的暗号。早就埋伏在关楼外的玛依拉旧部，立刻把浸透桐油的布团扔向守军粮草堆，“轰”的一声，火焰冲天。
“粮草着了！快救火！”士兵全乱了，再没人追击。沈绾绫一扬鞭，带着商队冲进茫茫戈壁——身后赤亭关的火光愈远愈小，却为前方的丝路映出一条微光。
玛依拉抹了把汗，笑道：“沈姑娘，你这‘以水破墙’的招太绝了！没那染布废水，咱可真逃不出来。”
沈绾绫喘着气，看向系统面板——刚才楼塌之时，系统跳出提示：【检测到宿主巧用“防潮染技”借地形脱困，解锁“天工应急手册?沙漠篇”，含沙暴预警、水源探测法】。她心下稍安，有这手册，后面的沙漠路应该能好走些。
商队在戈壁中行了两日，黄沙没过马蹄，烈日灼人。林阿翠按系统给的“水源探测法”，在沙地里插了根染过紫草汁的木棍——棍尖逐渐变红，说明底下有水。护卫们赶忙挖沙，果然掘出一个小泉眼。
众人正喝水休息，有个护卫突然指向远方的沙丘：“那是什么？”只见三个黑影从沙丘后掠过，极快消失，留下一串似狼的脚印。
“是沙狼帮！”玛依拉脸色一变，握紧弯刀，“西域最凶的土匪，专抢商队……据说还和高昌王有勾结。”
沈绾绫心头一紧，系统此时发出红色警报：【检测到沙狼帮（约50人）于前方“莫贺延碛”设伏，配备弓箭与火油，威胁等级★★★★★；其弱点：畏强光，帐篷惧火。】
她立刻令护卫展开夹丝布，用木棍撑起作临时护盾：“阿翠，把剩下的红布全拿出来，浸湿水——等他们放箭，就举起来晃，红色反光能刺他们的眼！”
林阿翠赶紧照做，浸水的红布在阳光下格外刺目。沈绾绫又让玛依拉的旧部去附近捡胡杨枯枝，浸上桐油——这是对付他们帐篷的好东西。
商队刚重新出发，远处沙丘后便传来号角声，五十多个盗匪策马冲来，挥着弓箭与火把：“留下染布和银子，饶你们不死！”
沈绾绫让商队围成圆阵，护卫高举布盾，林阿翠带学徒们挥舞红布。盗匪的箭射在盾上纷纷弹落；红布晃得他们睁不开眼，连马都惊得嘶叫。
“放火箭！烧他们的布！”盗匪头目怒吼着射来一支火矢。沈绾绫早有防备，令护卫把湿染布丢上去，火瞬间灭了。
正僵持时，远处忽然传来驼铃声——是一支波斯商队！带头商人看见沙狼帮，立刻举刀喊道：“沈姑娘，我们来助你！”原来是玛依拉旧识。
沙狼帮见对方人多，不敢再战，掉头要逃。沈绾绫大喊：“扔胡杨枝！烧他们的帐篷！”浸透桐油的枯枝被掷过去，盗匪帐篷顿时起火，一群人慌乱西散。
商队终于脱险，可波斯商人却带来坏消息：“沈姑娘，高昌王听说你们闯过赤亭关，派了一千骑兵正追杀过来，还把莫贺延碛所有水源都封了！”
沈绾绫望向无边的戈壁，远处沙丘在夕阳下泛着诡谲的红光。一千追兵、断水沙漠、神出鬼没的沙狼帮，还有前路未卜的商道——这场为染料而走的丝路之行，竟比想象中更凶险。
她默默握紧腰间的染勺，这是她从长安带出来的唯一工具。系统的“天工应急手册”仍在面板上闪烁，却不再提示明确的生路。她知道，接下来的路，真的只能靠这一双手、这一队人了。可高昌骑兵越来越近，莫贺延碛的风沙又要起了，她们能活着走出沙漠，夺回染料吗？
夜幕垂下，商队的篝火在戈壁中孤独亮起，像一粒微弱的星。沈绾绫望着火旁熟睡的林阿翠和玛依拉，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条丝路，她们才刚踏上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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