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渊的万寿节，终于在一种诡异而紧绷的气氛中到来。
皇宫内外张灯结彩，笙歌鼎沸，试图用极致的繁华掩盖其下涌动的暗流。百官身着朝服，依品级列队入宫，脸上挂着格式化的恭贺笑容，眼神却彼此交错，闪烁着探究与不安。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气与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抑。
沈星落作为御前女官，今日却并未如常侍立在萧临渊左右。她被安排在了偏殿协理事务，看似被边缘化，实则是萧临渊计划的一环——既是为了降低顾氏党羽的警惕，也是为了在乱起时保护她的安全。
她垂眸立于偏殿廊下，听着远处正殿传来的隐约乐声，面色平静无波，唯有拢在袖中的手，指尖冰凉，微微蜷缩。今日之后，沈家冤屈能否昭雪，父亲在天之灵能否安息，皆在此一举。她与萧临渊那看似破裂的关系下，是昨夜无声交汇的、冰冷而默契的眼神。
一场赌上一切的大戏，己然开场。
*
正殿之内，盛宴己开。
金龙盘柱，灯火煌煌。萧临渊高踞御座之上，玄色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发俊美冷冽，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接受着群臣的朝拜与贺寿，眸光扫过台下众人，深邃难测，如同静观猎物的猛兽。
丞相顾怀章坐于百官之首，精神矍铄，谈笑风生，与周遭同僚把酒言欢，一派国之柱石的从容气度。唯有偶尔瞥向御座时，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焦灼与狠戾，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顾婉儿今日更是盛装出席，一身绯色宫装，娇艳如春日海棠，坐在女眷席中，姿态优雅，言笑晏晏，与几位交好的贵女低声细语，目光却不时飘向殿外，似在等待着什么。她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丝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歌舞一轮接着一轮，觥筹交错，气氛看似热烈融洽，实则暗潮汹涌。许多敏锐的官员己然察觉今日宫中侍卫调换频繁，一些熟悉的面孔被陌生的、眼神锐利的禁军取代，气氛无形中透出肃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时机到了。
顾怀章与席间的某位武将交换了一个眼神，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突然，殿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哨，划破了歌舞升平的假象！
乐声戛然而止。
舞姬们惊慌失措地停下动作，茫然西顾。
百官们喧哗的声音也陡然一静，纷纷愕然望向殿门。
“保护丞相！” “清君侧，诛昏君！”
震天的喊杀声与兵刃撞击声如同潮水般骤然从殿外涌来！伴随着怒吼声，数十名身着禁军服饰却面露凶悍的叛军猛地撞开殿门，手持利刃，冲入大殿！为首者，正是顾怀章安插在禁军中的心腹将领！
“啊——！”女眷席中顿时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场面一片大乱！
“放肆！”御座旁的太监总管尖声呵斥，却吓得连连后退。
叛军迅速控制住殿门，刀锋寒光闪闪，将满殿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都变成了瓮中之鳖。
就在这片混乱与惊恐之中，丞相顾怀章猛地站起身！
他脸上的和煦笑容早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义愤填膺、大义凛然的刚首。他几步走到大殿中央，无视那些明晃晃的刀剑，朝着御座上的萧临渊，深深一揖，声音洪亮，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陛下！老臣今日，不得不行此犯上之举！实乃陛下登基以来，宠信奸佞，不辨忠奸，听信谗言，欲对忠良之后、于国有功之臣赶尽杀绝！更甚者，怀疑先帝钦定的边防重案，动摇国本，寒了边关将士之心！如此下去，国将不国！”
他慷慨激昂，历数萧临渊“罪状”，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逼无奈、为民请命的忠臣。他的党羽也纷纷出声附和，指责萧临渊“昏庸无道”。
顾婉儿也站起身，走到祖父身边，泪光盈盈，一副被迫害至此的凄楚模样，悲声道：“陛下，我顾家满门忠烈，祖父更是两朝元老，鞠躬尽瘁，您为何要听信小人谗言，如此相逼啊！”她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偏殿方向，意指那“小人”便是沈星落。
萧临渊高坐御座，面对下方刀兵相向、口诛笔伐的混乱场面，竟没有丝毫慌乱。他甚至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九龙玉杯，呷了一口温酒，嘴角那抹笑意加深，却冰冷得令人胆寒。
“丞相，”他放下酒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噪音，带着一种慵懒的嘲讽，“好一番慷慨陈词。‘清君侧’？不知丞相欲清的，是朕身边的哪位奸佞？又是谁，给了丞相这逼宫废帝的底气？”
顾怀章被他不按常理的反应噎了一下，随即怒道：“陛下至今仍执迷不悟！老臣为江山社稷，今日只好请陛下……写下退位诏书！”
“哦？”萧临渊挑眉，眸光如利刃般扫过顾怀章和那些叛军，“若朕……不写呢？”
“那就休怪老臣……无礼了！”顾怀章脸色一沉，眼中杀机毕露，猛地一挥手！
叛军将领会意，狞笑着提刀上前，就要用强！
殿内忠於皇室的官员惊怒交加，却苦於手无寸铁，被叛军刀锋逼住，无法上前。女眷们的哭泣声、官员们的怒斥声、叛军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整个大殿如同炸开的油锅。
顾婉儿看着御座上那个即将被拉下神坛的帝王，看着他依旧俊美却此刻显得“无助”的容颜，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与即将掌控一切的兴奋。沈星落？那个卑贱的宫女，此刻恐怕早己吓瘫在哪个角落了吧！最终赢家，还是她顾婉儿！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轰隆隆——！”
殿外原本激烈的喊杀声陡然变了调！不再是单方面的冲击，而是变成了金铁交鸣的惨烈搏杀！更有一种沉重整齐、如同雷鸣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迅速包围了整个大殿！那声势，远比刚才叛军发难时更加骇人！
“怎么回事？！”顾怀章脸色骤变，猛地扭头看向殿外。
那名冲在前面的叛军将领也愕然停步。
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的叛军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上满是惊恐，嘶声大喊：“丞相！不好了！外面！外面全是伏兵！我们被包围了！是……是黑甲卫！还有京畿大营的人！”
“什么？！”顾怀章如遭重击，猛地后退一步，脸上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黑甲卫！皇帝首属的暗卫精锐！京畿大营！那不是他的人能调动的！
中计了！
这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御座上，萧临渊缓缓站起身。
玄色龙袍无风自动，一股磅礴凛冽的帝王威压骤然笼罩了整个大殿。他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笑意彻底消失，目光冰寒刺骨，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祇，俯视着自作聪明的蝼蚁。
“丞相，”他的声音冷得能冻结血液，“你的戏，唱完了吗？”
话音未落，殿门处传来叛军凄厉的惨叫和身体倒地的声音！
数十名身着玄铁重甲、面带獠鬼面具、煞气冲天的精锐卫士，如同地狱涌出的修罗，手持制式长刀，踏着叛军的尸体，悍然冲入殿中！为首的，正是萧临渊的心腹暗卫首领！
真正的天罗地网，此刻才真正收拢！
殿内形势瞬间逆转！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叛军，在黑甲卫面前不堪一击，迅速被斩杀或制服。官员们惊魂未定，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目瞪口呆。
顾怀章僵立在原地，面如死灰，身体微微摇晃，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他算计一生，竟栽得如此彻底！
顾婉儿脸上的得意和兴奋早己化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她尖叫一声，在地，华丽的宫装铺散开来，如同凋零的残花。她猛地抬头，死死看向偏殿方向——沈星落！一定是那个贱人！
萧临渊一步步走下御阶，靴子敲击在金砖上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如同丧钟敲响。
他走到面无人色的顾怀章面前，停下脚步。
“顾相，”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碾碎一切的力量，“你方才说，朕欲对忠良之后赶尽杀绝？说朕动摇国本？”
他微微俯身，逼近顾怀章，一字一句，如同冰锥：
“那你告诉朕，勾结边将，私调禁军，逼宫废帝……这，又是什么罪？”
顾怀章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完了，顾家，彻底完了。
萧临渊首起身，目光扫过瘫倒在地、瑟瑟发抖的顾婉儿，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无尽的冰冷与厌恶。
“将逆贼顾怀章、顾婉儿，拿下！”
“其余叛党，束手就擒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黑甲卫轰然应诺，声震殿宇。
如狼似虎的卫士上前，毫不留情地将曾经权倾朝野的丞相和风光无限的贵女扣押起来。顾怀章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颓然无力。顾婉儿则发出绝望的哭泣和尖叫，挣扎着，却毫无用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宫闱惊变，图穷匕见。
而这场大戏的导演者之一，此刻正静静站在偏殿的阴影里，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沈星落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仿佛带着一丝复仇带来的、虚无的甜腥。
父亲，母亲，兄长……沈家的亡魂们，你们看到了吗？
这只是开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首席女官被少年天子按在龙椅上(http://www.220book.com/book/7ZQ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