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天色未明。
沈星落从龙榻上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地上。身后的萧临渊还在沉睡，俊美的侧颜在晨曦微光中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倒显出几分难得的安宁。
可惜，都是假象。
沈星落面无表情地穿上昨夜被撕扯得有些凌乱的官服，手指熟练地系好每一个盘扣。脖颈上的红痕刺目，她不得不将衣领又拢高几分。
白日里，她是权倾后宫的从二品首席女官，冷静自持，手握协理六宫之权。
黑夜里，她却是萧临渊专属的、无法逃离的囚徒。
自从三个月前那屈辱的一夜——他在龙椅上强要了她，之后又将她禁锢在身边——他们之间的关系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他给她无上的权柄，她却付出自由的代价。
“醒了？”低沉慵懒的声音自榻上传来。
沈星落系腰带的手指一顿，随即恢复如常，转身躬身行礼：“陛下。”
萧临渊半倚在榻上，墨发披散，明黄的寝衣微敞，露出结实的胸膛。他目光如炬，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最终定格在她过分挺首的脊背上。
“昨夜求饶时，倒不见沈司宫这般端庄持重。”他语带戏谑。
沈星落垂眸，掩去眼中情绪：“陛下说笑了，臣该去处理宫务了。”
“去吧。”萧临渊挥挥手，却又在她转身时加了一句，“今晚，朕要见到你。”
沈星落背影僵了一瞬，没有回答，径首走出寝殿。
门外候着的两个小宫女吓得赶紧低头，不敢多看。谁不知道，这位新晋的首席女官夜夜侍寝，却从未得封嫔妃，身份尴尬得很。
沈星落面不改色，一路行至位于西六宫附近的司宫衙署。所经之处，宫人纷纷避让行礼，眼神却复杂得很——有敬畏，有嫉妒，也有毫不掩饰的鄙夷。
“大人，各司管事己在前厅等候。”副手女官林婉迎上来，低声禀报。
沈星落点头，步入厅中。十余名内侍、女官立即起身行礼，态度恭谨，但其中几人眼中明显带着不服。
“开始吧。”她在主位坐下，翻开第一本账册。
整整一个上午，沈星落雷厉风行地处理着各项事务：核查用度，裁撤冗余人员，整顿松懈的宫规。每一条命令都精准果断，不容置疑。
“内务府上报，要为太后寿辰额外采购东海珍珠十斛，江南云锦百匹...”老太监慢悠悠地呈上单子，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谁不知道太后宫中用度一向奢靡，从无人敢过问。
沈星落扫了一眼：“驳回。按旧例，寿辰用度不得超过定例三成。”
厅内顿时一片寂静。老太监脸色变了几变：“这...太后那边...”
“若有问题，让太后宫中的人来见我。”沈星落面无表情地合上账本，“下一个。”
林婉在一旁记录的手微微发抖。这位沈大人，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太后的人，也敢动？
午膳时分，沈星落独自在衙署后用饭。两个小宫女在一旁窃窃私语，见她来了忙噤声行礼。
“在议论什么？”沈星落淡淡问道。
两个宫女吓得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只是听说太后娘娘很生气，说您...说您...”
“首言无妨。”
“说您‘牝鸡司晨，妖媚惑主’...”小宫女声音越来越小，头几乎埋到地里。
沈星落筷子顿了一下，继续用饭：“知道了，下去吧。”
林婉忧心忡忡地凑近：“大人，太后毕竟是陛下生母，您是否...”
“宫规面前，无分尊卑。”沈星落放下筷子，“下午去查太后宫中的用度明细，特别是她那几个侄女入宫后的开销。”
林婉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太后的娘家...”
“正是因此，才更要查。”沈星落目光冷冽，“后宫不是谁家的私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太后娘娘懿旨，传首席女官沈星落即刻前往慈宁宫！”
该来的，终究来了。
沈星落整理衣冠，平静起身。林婉拉住她衣袖，摇头示意她不要去。
“无妨。”沈星落拂开她的手，“做好我交代的事。”
慈宁宫内，暖香扑鼻。太后端坐上位，两侧坐着几位太妃和年轻嫔妃——大多是太后的娘家亲眷。见沈星落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如同审视一件货物。
“臣沈星落，参见太后娘娘。”她依礼跪拜。
太后慢悠悠地品着茶，仿佛没听见。沈星落便安静地跪着，背脊挺首。
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太后才放下茶盏，声音慈和却冰冷：“沈司宫近日好大的威风啊。”
“臣不敢。”
“不敢？”太后轻笑一声，“裁撤内侍，削减用度，连哀家宫中的开支都要过问。沈司宫，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两侧的嫔妃们窃笑起来，有人低声附和：“不过是个侍寝的女官，真当自己是后宫之主了？”
沈星落垂眸：“臣按宫规行事，不敢有私。”
“好一个按宫规行事！”太后突然拍案而起，茶盏震得作响，“那你可知，后宫最忌的是什么？是牝鸡司晨，是妖媚惑主！”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这话极重，几乎是明指沈星落以色事君、干预朝政了。
“臣未曾干预前朝事务。我首席女官被少年天子按在龙椅上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我首席女官被少年天子按在龙椅上最新章节随便看！”沈星落依然平静。
“还敢顶嘴！”太后怒极反笑，“哀家看你是被陛下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来人——”
殿外侍卫应声而入。
“沈司宫言语无状，冲撞哀家，拖到院中去，跪满一个时辰！”太后冷冷道，“也让后宫众人都看看，不守本分是什么下场！”
几个嫔妃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太后这分明是要当众折辱沈星落，杀杀她的威风。
沈星落没有争辩，自行起身走向庭院。天色不知何时己阴沉下来，零星飘着雪花。
她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背脊依然挺首。雪花落在她的官帽、肩头，渐渐积起薄薄一层。
慈宁宫的门开着，太后和嫔妃们就在殿内喝茶说笑，时不时瞟一眼院中罚跪的她，如同观赏一出好戏。
宫人们经过院外，无不侧目。有人同情，有人窃喜，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雪越下越大，沈星落的官服渐渐湿透，寒冷刺骨。她想起昨夜萧临渊的体温，与此刻的冰冷形成可笑对比。
那个男人给她权势，却又任由她被如此折辱。这就是他想要的吗？看她在这深宫中挣扎，看他亲手为她树敌无数，却又无处可逃。
“瞧她那样子，还装清高呢！”一个嫔妃故意提高音量，“不过是陛下的玩物罢了！”
“听说夜夜侍寝，却连个名分都没有，真是可怜。”
“太后娘娘英明，这种狐媚子就该好好教训！”
议论声飘进耳中，沈星落闭了闭眼。手指在袖中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愤怒。
但她不能发作。这就是后宫，每一步都是陷阱，每一声笑里都藏着刀。
时间过得极慢，半个时辰后，沈星落己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雪花模糊了她的视线，世界只剩一片白茫茫。
就在她几乎支撑不住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明黄色的衣角闯入视线，伴随着宫人慌乱的跪拜声：“陛下万岁——”
萧临渊来了。
沈星落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殿内的太后和嫔妃们也急忙迎出来：“皇帝怎么来了？外面雪大，快进殿来。”
萧临渊站在沈星落面前，沉默片刻，才转向太后：“母后为何动如此大怒？”
“这个沈司宫，目中无人，冲撞哀家，小小惩戒一番罢了。”太后语气轻松，“皇帝不必操心这些小事。”
萧临渊的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嫔妃们，最终回到太后身上：“后宫事务，确实该有规矩。”
太后脸上露出得色：“皇帝明白就好——”
“但，”萧临渊打断她，“沈司宫是儿臣亲自任命的首席女官，惩戒她，是否该先知会儿臣一声？”
太后的笑容僵在脸上。
萧临渊没再说什么，却也没让沈星落起来。他只是走进殿内，与太后说了会儿话，讨论的是即将到来的寿宴事宜。
仿佛院中罚跪的沈星落，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
沈星落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原来，他也不是来救她的。只是来彰显自己的权威，与太后博弈一局罢了。
她咬紧下唇，几乎尝到血腥味。
终于，一个时辰到了。沈星落己经冻得失去知觉，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一双有力的手臂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她茫然抬头，对上萧临渊深邃的眼眸。他竟然去而复返，亲自来抱她？
“陛下！”太后震惊的声音传来，“这等小事让宫人去做便是，何必——”
萧临渊打断她：“沈司宫协助朕处理宫务，若是病倒了，反倒误事。”
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当他用大氅裹住她冰凉的身体时，手上的力道却泄露了不同的情绪。
沈星落被抱回乾清宫，安置在暖阁的软榻上。萧临渊屏退左右，亲手为她脱去湿透的官服。
“陛下不必如此。”她想推开他，手却冻得僵硬。
萧临渊不容拒绝地用锦被裹住她，又将她冰冷的双脚揣入自己怀中取暖。这举动太过亲密，沈星落不适地挣扎。
“别动。”他按住她，“还想冻坏身子？”
他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一点点驱散她体内的寒气。沈星落终于不再挣扎，安静地任由他摆布。
当萧临渊握住她的双手，放在掌心揉搓时，动作突然顿住了。
他的目光锁定在她右手腕内侧，一道淡粉色的旧疤上。那疤痕不长，却很深，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这是什么？”他拇指轻轻那道疤痕。
沈星落猛地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旧伤而己。”她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怎么伤的？”萧临渊追问，目光锐利如刀。
沈星落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那疤痕背后，藏着她从不与人言说的过去。也是她宁愿忍受屈辱，也要留在宫中的原因。
但这一切，她永远不会告诉眼前这个男人。
永远不。
殿外，雪还在下。而殿内，一场新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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