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珀堡的议事大厅,此刻气氛比雅利洛-VI的永冬更寒冷。
可可利亚·兰德高踞于守护者王座之上,面容冰封,目光扫视着下方齐聚的银鬃铁卫高层、部分上层区议员,以及被“请”来的星穹列车组成员和李火旺。
杰帕德率领的铁卫精锐肃立两侧,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铁块。
瓦尔特·杨站在最前方,身姿笔挺,手杖轻点地面,无声地化解着弥漫的威压。丹恒静立其侧,眼神锐利如枪。
星和三月七则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缚。
李火旺站在稍远些的角落,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金色的眼眸却异常明亮,如同冰原上燃烧的孤火,不断扫视着王座上的女人和周围每一个人的细微表情。
他体内的痛楚在提醒他保持清醒,《骗经》的心法悄然运转,将周遭一切的“声音”——心跳、呼吸的微颤、眼神的闪烁——都纳入分析。
“来自天外的访客,”可可利亚的声音打破沉寂,冰冷而威严,在大厅中回荡,“贝洛伯格感激你们此前击退裂界的援手。
但你们的到来,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不确定性。”
她抬起手,指向李火旺:“此人,言行诡异,当街妖言惑众,扰乱秩序,更疑似身负邪术!
下层区裂界前所未有的异常暴动,就发生在他到来之后!我们有理由怀疑,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引动灾难的源头!”
指控如同冰锥,首刺而来。几名铁卫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武器上。
“胡说!”三月七忍不住出声反驳。
“裂界爆发的时候他根本不在下层区!而且他还……”
“而且什么?”可可利亚冰冷地打断她。
“而且他用我们无法理解的手段,‘帮助’了你们?谁能证明那是帮助,而不是另一种更隐蔽的污染和操控?”
她的话语极具煽动性,巧妙地利用了贝洛伯格人对未知的恐惧。几位议员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
瓦尔特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守护者阁下,您的指控缺乏证据,仅基于猜测和恐惧。
李火旺先生是我们的同伴,他的力量或许特殊,但绝非您所言的‘邪术’。下层区的灾难根源,在于星核,在于寒潮,而非某个个体。”
“星核?”可可利亚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那只是古老的传说!贝洛伯格面临的困境,是考验,是克里珀给予我们存护之路的磨砺!
而非依靠什么虚无缥缈的‘星核’之说就能解释,更不是你们这些外人插手干预的理由!”
她彻底否定了星核的存在,将瓦尔特的话语打为危言耸听。
李火旺听着这番对话,眉头越皱越紧。
他听不懂什么“星核”、“存护”,但他听懂了“谎言”。
这个女人,从骨子里透出的就是“虚假”。
她在恐惧,她在掩盖,她在用冠冕堂皇的话语编织一个巨大的骗局,将所有人拖入深渊。
这种味道,他太熟悉了。
就在双方僵持,气氛越来越紧张之时,李火旺忽然向前走了几步。
他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看着可可利亚,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却又首指核心的疑惑:
“你说……你在守护这些人?”他伸手指向大厅里那些面露忧色的议员和铁卫。
可可利亚眼神一凛:“当然。这是我作为大守护者的职责。”
“那你为什么……”李火旺歪了歪头,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在害怕呢?”
大厅里一片死寂。
“你害怕下面那个叫‘星核’的东西。”
“你害怕我们找到它。”
“你更害怕……他们知道你在害怕。”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敲在每个人心上。
“你胡说什么!”可可利亚猛地站起身,威严的面具出现一丝裂痕,怒火在她眼中燃烧。
但李火旺没有停下,他仿佛进入了某种状态,基于《骗经》的洞察力和心素对情绪的敏感让他捕捉到了那最细微的波动。
“你的心跳加快了。”
“你的手指在发抖,虽然你藏在袖子里。”
“你在用愤怒掩盖恐惧。”
“就像……我以前见过的那些,自己骗自己骗到最后,连自己都信了的人一样。”
他每说一句,可可利亚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大厅里的其他人,包括杰帕德,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敢如此对守护者说话,更可怕的是,这个红衣青年的话,似乎……戳中了某种他们不敢深思的东西。
“够了!”可可利亚厉声喝断,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尖锐。
“妖人!休要用你的邪术蛊惑人心!铁卫!将他拿下!”
“我看谁敢!”瓦尔特手杖重重顿地,无形的重力场瞬间扩散,让准备上前的铁卫感到身体一沉,难以动弹!
理之律者的威严初次在这座存护之城展露锋芒!
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头——
“母亲大人!”布洛妮娅的声音从大厅门口传来。
她快步走入,脸上带着焦急和难以置信的神色,身后还跟着几位风尘仆仆、来自下层区的信使(地火成员通过特殊渠道将消息送达给了她)。
“下层区传来消息!奥列格首领和众多民众可以作证!
裂界爆发时,这位……李火旺先生并不在场!而瓦尔特先生更是以一己之力平息了灾难!他们并非灾难之源,而是帮助了我们!”
布洛妮娅的话语清晰有力,她看向可可利亚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母亲,您为何……”
可可利亚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她带来的证据,看着她眼中的质疑,体内的那个冰冷声音发出了尖锐的嘲笑。
她的表情从暴怒逐渐变为一种极致的、令人心悸的冰冷。
“……很好。”她缓缓坐下,目光扫过瓦尔特,扫过李火旺,最终落在布洛妮娅身上。
“连我的女儿,也开始相信外人,质疑她的母亲,质疑存护的道路了。”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们所谓的帮助,带来的只有分裂和怀疑。”
“贝洛伯格,不需要这样的帮助。”
她抬起手,做出了最终裁决:
“基于贝洛伯格的安全与稳定,我以大守护者的名义下令:
限你们所有人,即刻离开克里珀堡,离开上层区!不得再踏入一步!否则,将以敌对势力论处!”
这不是商量,而是最后的通牒。
瓦尔特眉头紧锁,知道事己不可为。强行冲突只会带来更大的伤亡和混乱。
他深深看了一眼王座上那个似乎己被冰冷彻底吞噬的女人,点了点头:
“我们尊重贝洛伯格的决定。但我们不会离开这颗星球。
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说完,他示意众人离开。
星和三月七扶着依旧虚弱的李火旺,丹恒断后,一行人在一片死寂和复杂的目光中,退出了克里珀堡。
风雪再次扑面而来。
布洛妮娅站在原地,看着母亲冰冷的侧脸,又看向瓦尔特等人离去的背影,双手紧紧握拳,眼中充满了痛苦和迷茫。
而在所有人都离开后,空荡的大厅里,可可利亚独自坐在王座上,低声呢喃,仿佛在与某个无形的存在对话:
“你看……他们终究是不可信的……”
“只有力量……绝对的力量……才能存护……”
“告诉我……该怎么做……”
一个冰冷而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与此同时,刚踏上返回旅馆雪路的李火旺,猛地停下脚步,再次捂住了胸口,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又……又来了……”他喘息着说。
“什么又来了?”星急忙问。
“那个……冰冷的东西……”李火旺抬起头,望向克里珀堡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极致的厌恶和警惕。
“它……更活跃了……它在……笑……”
风雪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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