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火旺一夜未眠。
停云(幻胧)那低语中的“建木苏生”和“盛宴开场”,如同冰冷的毒蛇,盘踞在他的心头。
他能感觉到,一个巨大的、远超流云渡和工造司事件的阴谋正在罗浮的阴影中悄然酝酿。
天刚蒙蒙亮,他便找到瓦尔特和丹恒,将自己昨晚的所见所闻,用他尽可能清晰的方式说了出来。
“……那个女人……不是‘停云’。”李火旺语气肯定,金色的眼眸中带着罕见的急切。
“她在等……等一棵树活过来……然后,要办一场‘坏事’。”
瓦尔特和丹恒的脸色瞬间凝重无比。他们相信李火旺的感知,尤其是结合昨日他对碎片的质疑。
“「建木」……”丹恒沉吟道,龙尊的记忆碎片让他对这个名字有着本能的忌惮。
“那是被联盟严密封印的禁忌之物,若其苏生,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立刻告知景元将军!”瓦尔特当机立断。
然而,当他们试图求见景元时,却被告知将军正在亲自审讯星核猎手刃,暂时不见任何人。
神策府守卫森严,他们无法硬闯。
与此同时,西衍先生也被十王司请去“协助咨询”一些关于古代禁忌技术的文献问题,暂时无法归来。
一种无形的束缚感笼罩着他们。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刻意地拖延和限制他们的行动。
停云依旧每日出现,安排饮食,笑容温婉,举止得体,仿佛昨夜窗下的低语从未发生过。
但她越是如此,李火旺就越能感觉到那完美面具下的冰冷和虚假。
他几次试图用《骗经》的能力去试探,却都被对方以一种更高明、更不易察觉的方式化解或引导开来。
这个对手,比他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都要狡猾和危险。
神策府,深处禁牢。
景元看着被特制锁链捆绑、气息萎靡却眼神依旧偏执的刃,缓缓问道:“「药王秘传」在罗浮的据点,除了工造司,还有何处?他们的目的,真的只是复苏建木?”
刃发出沙哑的低笑:“……据点?到处都是……又无处可寻……那些渴望长生、恐惧魔阴的可怜虫……本身就是他们的温床……”
“目的?复苏建木……只是开始……他们想要的是……取代「丰饶」……成为新的……‘恩赐’之主……呵呵……可笑……”
“那与你何干?你为何要阻止工造司那个造物?”
刃沉默了片刻,眼中的疯狂褪去一丝,露出底下深刻的痛苦:“……那个东西……里面有「他」想要的……钥匙……不能给他……”
“‘他’是谁?” 刃却再次陷入了痛苦的挣扎和沉默,拒绝回答。
景元没有逼问,换了个问题:“昨日在地下,你最后说……「迷惘」……那是什么?与你体内的‘不死’有关?”
提到“迷惘”,刃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混乱:“……不知道……它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
它让痛苦更痛……让回忆变成毒药……但有时候……它又好像……能让我……稍微‘安静’一点……就像……昨天……”
他似乎在回忆李火旺力量带来的那种短暂平息,但这回忆本身又加剧了他的痛苦。
景元眼中闪过深思。迷惘……又是这个陌生的词汇。
它与李火旺有关,似乎又能影响刃的状态?这其中的关联,越发扑朔迷离。
长乐天,街头。
星和三月七试图从市井流言中寻找关于“建木”或“异常”的线索。
她们听到不少人在私下议论,最近地衡司的人忙得脚不沾地,因为多个区域都报告出现了轻微的“异常生长”现象——比如家里的盆栽一夜之间疯长缠绕房屋,或者下水道里长出从未见过的发光蘑菇。
官方解释是能源管道泄漏导致的,但恐慌的情绪仍在悄悄蔓延。
“「建木」的根须……恐怕己经开始在罗浮的‘土壤’中活跃了。”瓦尔特忧心忡忡地对丹恒和李火旺低语。
李火旺怀中的八卦盘,近几日也时不时会莫名微颤,指针无序晃动,仿佛被某种弥漫在空气中、逐渐增强的生机与毁灭交织的庞大力量场所干扰。
他能感觉到,整个罗浮,就像一艘正在缓缓驶向风暴中心的巨舰。
而那个伪装成停云的“东西”,就是风暴眼的操纵者。
丹鼎司,内部。
寒鸦带领的十王司调查遇到了极大的阻力。
丹鼎司内部派系错综复杂,互相袒护,线索屡屡中断。
那位“意外”身亡人员的记录被人为销毁,关于“倏忽恩赐”碎片的来源调查陷入僵局。
但寒鸦并非一无所获。她查到近期有大量稀缺的、用于稳固神魂、压制魔阴的药材被以各种名义调往几个特定的秘密实验室,而这些实验室的负责人,都与一位名叫「丹枢」的丹士长过往甚密。
而这位丹枢,据记录,数百年前曾是一位惊才绝艳的医者,却因目睹太多长生之苦与魔阴之痛,性格逐渐变得偏激,近年更是深居简出,极少露面。
「丹枢」……这个名字,引起了景元的高度关注。
是夜,长乐天书场。
西衍先生终于被十王司“释放”,回来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兴奋,抱着好几卷古老的玉简。
“大发现!大发现啊!”他拉着瓦尔特和李火旺,压低声音道。
“老朽在十王司档案库翻故纸堆,还真找到点有意思的东西!”
“古籍记载,「建木」苏生并非一蹴而就,其根须先活,汲取罗浮地脉与众生情绪为养分,其后会有「苏生之兆」显化!”
“其一曰:「地涌甘泉」,然此泉非益泉,饮之则生幻瘴,贪恋长生幻景而不可自拔!”
“其二曰:「天雨金粟」,然此粟非吉粟,触之则血肉畸生,化为非人孽物!”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兆:「玉界门开」!”
西衍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据说「建木」之力达到顶峰时,会短暂撕裂空间,打开一道连接未知之地的「玉界门」!
门后或许是「丰饶」的秘境,或许是……更大的灾祸!而药王秘传那帮疯子,恐怕就是想利用这道门!”
玉界门?! 瓦尔特和丹恒心中巨震!这难道就是星核猎手引导他们来此的最终目的?这道门会带来什么?
李火旺对玉界门没什么概念,但他捕捉到了另一个词——众生情绪。
建木以众生情绪为养分?
绝望、恐惧、贪婪、对长生的渴望、对魔阴的憎恨……这些不正是最容易滋生的“情绪”吗?
那个“停云”西处播撒怀疑的种子,挑起纷争,难道就是为了……“施肥”?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低沉而急促的警报声,猛然响彻了整个长乐天,乃至整个罗浮!
这不是演习的警报!而是最高级别的紧急事态警报!
“怎么回事?!”众人冲出书房。
只见远方的天空(罗浮的人造天穹),竟然开始飘落点点金色的、如同粟米般的光点!
“天雨金粟……!”西衍先生脸色煞白,喃喃道。
“「苏生之兆」……开始了!”
那些金色光点落在建筑上、街道上,甚至一些来不及躲避的行人身上!
惊恐的尖叫声瞬间爆发!
那些被光点触碰到的人,身体开始发生恐怖的畸变!皮肤下鼓起肉瘤,长出怪异的肢体,眼神变得疯狂!
混乱,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快救人!压制他们!”瓦尔特大吼,重力场瞬间展开,试图控制住那些畸变者!
丹恒和星也立刻冲入街道,击云和炎枪的光芒不断亮起!
李火旺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灾难,看着那些在恐惧和痛苦中扭曲的人们,他能感觉到,空气中那病态的“丰饶”力量正在急剧增强!整个罗浮的“情绪”正在变得极端而狂乱!
而怀中的八卦盘,此刻震动得几乎要跳起来!指针疯狂地指向……丹鼎司的方向!
最大的源头,在那里!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
停云(幻胧)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一座阁楼上。她看着下方的惨状,脸上不再是温婉,而是一种近乎陶醉的、冷漠的欣赏笑容。
她的目光穿越混乱,与李火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她微微一笑,嘴唇无声地开合,说了一句只有李火旺能“听”懂的话:
“看啊……「肥料」……足够了……”
“「盛宴」……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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