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倒台后的第七日，赵悍娘在顺天府大牢外站了整整一夜。沈清晏的短刀还在她袖中泛着冷光，刀柄上的并蒂莲纹己被她得温润如玉。黎明时分，牢门“吱呀”打开，老侯爷佝偻着背走出，手里攥着那份浸血的账本。
“丫头，”老侯爷的声音像秋风中的枯叶，“萧煜在牢里说，你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他。”
赵悍娘握紧短刀，突然笑了：“老侯爷，您信吗？”
老侯爷看着她鬓边新添的白发，叹了口气：“我信。萧煜这孩子，最会抢别人的东西。”他将账本塞进她怀里，“去看看他吧，有些话，总得当面说清楚。”
大牢深处，萧煜正蜷缩在草席上，锦袍沾满血污。听到脚步声，他抬头露出破碎的笑容：“悍娘，你终于来了。”
赵悍娘将短刀抵住他咽喉，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萧煜，你输了。”
“我没输，”萧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只要你还会为我心跳，我就赢了。”他的手指划过她的掌心，“还记得你第一次打我吗？那根扁担抽在我背上，疼得我笑出了眼泪。”
赵悍娘的眼泪砸在他血衣上：“萧煜，你知道我为什么总跟你对着干吗？”她抽出短刀，刀锋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因为你让我想起十六岁那年，被县官强抢的表姐。”
萧煜的瞳孔骤然收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她衣襟上：“所以……你从来没喜欢过我？”
“没有。”赵悍娘后退两步，“我喜欢的人，是那个在赵家村雪夜里，用体温为我焐热皂角的书生。”她转身走向牢门，“萧煜，你输就输在，永远学不会真心待人。”
沈清晏在香胰铺后院挖到第七坛“鹤顶红”皂时，赵悍娘正站在朱漆大门前发呆。晨光中，她的影子被门槛切割成两半，一半属于侯府的血雨腥风，一半属于赵家村的炊烟袅袅。
“清晏，”她突然说，“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沈清晏握紧铁锹，掌心的茧子蹭得生疼：“记得。你蹲在村口老槐树下，用冻僵的手掰皂角，指尖都裂开了血口。”
赵悍娘笑了，从怀里掏出块薄荷皂，正是三年前他送她的第一块：“那天你说，‘姑娘的手该用来绣花，不是掰皂角’。”她将皂胰泡进井水里，水面瞬间浮起细小的泡沫，“可你知道吗？就是这句话，让我决定要嫁给你。”
沈清晏的铁锹“哐当”掉在地上，惊起满地麻雀。他突然抱住她，力道大得让她肋骨生疼：“悍娘，我以为……你喜欢的是萧煜。”
赵悍娘将头埋进他胸前，闻到熟悉的皂角香：“傻瓜，我若喜欢他，怎么会在他的香膏里加痒痒粉？”她突然踮脚吻上他的唇，尝到咸涩的眼泪，“清晏，等铺子扩建好了，咱们就回赵家村，我给你生一堆小皂角。”
沈清晏的眼泪砸在她发间，突然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个木盒：“悍娘，这是我在侯府当差时，用俸禄买的聘礼。”
赵悍娘打开木盒，里面躺着支鎏金步摇，凤凰尾羽上嵌着细小的皂角籽：“清晏，这步摇……”
“是我亲手雕的。”沈清晏将步摇插在她鬓边，“每粒皂角籽，都是我在侯府花园捡的。”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点子溅在步摇上，“悍娘，我怕是等不到扩建铺子了……”
赵悍娘握紧他的手，突然想起老侯爷的话：“萧煜在牢里说，他给你下了慢性毒药。”
沈清晏笑了，笑容虚弱却温柔：“悍娘，你能再为我做块皂胰吗？就用赵家村的老皂角树……”
赵悍娘的眼泪砸在木盒里，突然抄起扁担冲进后院。她将三年来藏的皂角种子全部挖出，混着自己的眼泪和沈清晏的血，在晨光中揉出最温润的皂体。
“清晏，”她将新制的皂胰塞进他手里，“你看，这是咱们的孩子。”
沈清晏的手指抚过皂体上的并蒂莲纹，突然笑了：“悍娘，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
“哦？”赵悍娘红着眼眶笑，“怎么知道的？”
“因为每次我靠近你，你都会不自觉地闻自己的手。”沈清晏将皂胰贴在她掌心，“你以为那是皂角香，其实……是我的心跳声。”
晨光中，赵悍娘终于明白，她真正喜欢的人，从来不是那个霸道的世子，而是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书生。他的爱，像皂角水般清澈，像皂胰般温润，在这吃人的世道里，给了她最坚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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