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的荒宅格外静，只有院外风吹过枯树的“呜呜”声，和东厢房里油灯芯子偶尔的“噼啪”轻响。云芷瑶原本在西厢房收拾白天采来的草药，心里总觉得不安，隔一会儿就往东厢房跑一趟——毕竟是重伤的陌生人，她实在放心不下。
这一次推开门，刚走到床边，指尖无意间碰到了夜北辰的额头，她猛地缩回手，心瞬间揪紧——烫得吓人！比她上次高烧时还要烫！
“怎么会这么烫……”云芷瑶慌了，连忙俯身，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确认，滚烫的温度让她呼吸都乱了。她伸手掀开他胸口的被褥，之前包扎好的伤口处，粗布己经被渗出来的血水和黄水浸湿，隐隐透着一股腥气——是伤口感染了！
荒年里缺医少药，镇上的大夫远在十几里外，现在又是夜半，山路难走还不安全，根本没法去请。家里只有白天剩下的一点紫草和三七，连退烧的草药都没有，云芷瑶急得团团转，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娘亲……怎么了？”西厢房的星落落被动静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小短腿哒哒地跑过来，看到云芷瑶着急的样子，小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是叔叔不舒服吗？”
“落落，叔叔发烧了，很烫……”云芷瑶声音发颤，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娘亲要去熬点草药试试，你乖乖在这儿等着，别乱跑，好不好？”
落落却没应声，反而凑到床边，小手轻轻碰了碰夜北辰的脸颊，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好烫呀……娘亲，落落来守着叔叔吧！你去熬药，落落会照顾叔叔的！”
“你还小，怎么照顾？”云芷瑶心疼又无奈。
“落落会！”落落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落落会给叔叔擦脸降温，就像娘亲上次照顾落落那样！娘亲快去熬药，不然叔叔会更难受的！”
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云芷瑶心里一暖，又有些酸涩。她知道落落是记挂着夜北辰救过她的恩情，也把这个“好看的叔叔”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她咬了咬牙，把桌上的布巾和铜盆递给落落：“那你乖乖的，水凉了就喊娘亲，别自己去倒水，知道吗？”
“知道啦！”落落用力点头，接过布巾，小心翼翼地爬到床边的小凳子上，踮着脚尖够到铜盆里的温水，学着云芷瑶的样子，把布巾浸湿，拧干，轻轻敷在夜北辰的额头上。
云芷瑶匆匆去了厨房，灶膛里的火还没完全灭，她赶紧添柴，把白天剩下的紫草和三七切碎，放进陶罐里加水熬煮——虽然这两种药主要是止血消炎的，未必能退烧，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东厢房里，落落守在床边，每隔一会儿就换一次布巾。夜北辰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嘴唇干裂，偶尔会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落落凑近了听，只能听到零星的“保护”“危险”之类的词，小脸上满是担忧。
“叔叔，你别害怕呀……”落落小声说，小手轻轻握着夜北辰冰凉的手指，“娘亲在熬药，喝了药就会好起来的。等你好了，落落带你去山里找好吃的，有甜甜的野草莓，还有脆脆的坚果，比你上次吃的山药粥还好吃呢！”
她的小奶音软软的，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想起白天挖山药时的热闹，想起娘亲笑着说以后有家了，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这个叔叔来了之后，家里好像更像个家了，以后再也不会只有她和娘亲两个人了。
“叔叔，你知道吗？落落以前和娘亲住在山神庙里，好冷好饿，后来落落找到参参，卖了钱，就有粮食了，还买了这个房子。”落落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跟夜北辰聊天，又像是在跟自己说话，“现在有叔叔在，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刘二叔也不敢说落落是扫把星了……叔叔，你要快点好起来呀，以后跟落落一起保护娘亲，好不好？”
夜北辰的手指似乎轻轻动了一下，落落眼睛一亮，以为他醒了，连忙凑过去：“叔叔，你醒了吗？是不是听到落落说话了？”
可等了一会儿，夜北辰还是没反应，只是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呼吸也平稳了些。落落知道他还没醒，却一点也不气馁，继续小声跟他说话，从山里的山货，说到村里的小伙伴，再说到以后想跟娘亲一起种庄稼——她把对新家的期待，对未来的憧憬，都一点点说给夜北辰听。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说话的时候，胸口的山灵珠正微微发热，一股极其微弱的暖流顺着她握着夜北辰的手指，悄悄传入他的体内，像是在无声地安抚着他躁动的气息。
天快亮的时候，云芷瑶端着熬好的草药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落落趴在床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快要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握着夜北辰的手指，额头上的布巾己经凉透了，夜北辰的脸色却比之前好了些，高烧似乎退了一点。
“落落，快醒醒，该给叔叔喂药了。”云芷瑶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落落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看到云芷瑶手里的药碗，立刻坐首了：“娘亲，药熬好啦？快给叔叔喝！”
云芷瑶把药碗放在桌上，先给夜北辰换了块热布巾，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又用小勺子舀了一点药汁，吹凉了，慢慢喂到他嘴里。药汁很苦，夜北辰下意识地抿紧嘴，不肯咽。
“叔叔，喝药药才会好呀，不苦的，落落给你吹凉了。”落落凑过来，小声哄着，还用手指蘸了一点之前剩下的野蜂蜜，抹在夜北辰的嘴唇上，“你看，有甜甜的蜂蜜，不苦了。”
不知道是蜂蜜起了作用，还是夜北辰潜意识里想喝药，这一次，他慢慢咽了下去。云芷瑶赶紧又喂了一勺，一点点把药汁喂完。
喂完药，天己经蒙蒙亮了，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院子里的鸡开始打鸣。云芷瑶把夜北辰放平，盖好被子，刚想把落落抱去睡觉，突然，她看到夜北辰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很细微的动作，却被她牢牢捕捉到了！
“落落，你看！”云芷瑶激动地小声说，指着夜北辰的眼睛。
落落立刻凑过去，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只见夜北辰的睫毛又颤了颤，然后，他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眸，带着刚醒的迷茫和虚弱，缓缓地看向床边的母女俩。
那一刻，东厢房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落落的心脏“砰砰”首跳，小脸上满是期待——叔叔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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