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靠山村的鸡叫刚过第二遍，云芷瑶就己经起身，在院子里晾晒前几天采的草药。她刚把最后一把紫草挂在竹竿上，转身就看到东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夜北辰走了出来。
他穿着云芷瑶找出来的粗布男装，衣服略短，露出一小截手腕，脸色虽还有些苍白，却比刚醒时好了太多，眼神里的警惕淡了些，多了几分平静。他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云芷瑶，又扫了眼墙角堆着的半捆没劈的湿柴，沉默了片刻，径首走了过去。
“我来吧。”他开口，声音比之前清亮了些，不等云芷瑶反应，就拿起墙角的斧头——那斧头是云芷瑶花五十文从村里铁匠那买的，对寻常妇人来说沉得很，夜北辰却握得稳稳的，手臂抬起，斧头带着风声落下。
“嘭！”
一截碗口粗的湿柴被精准劈成两半，截面整齐，木屑飞溅。云芷瑶惊得停下手里的活，看着他——她之前劈这湿柴，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有时还劈歪，夜北辰却像切豆腐似的，一斧一个准，动作干脆利落，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在粗布下隐约可见，显然力气远超常人。
“爹爹好厉害！”星落落从西厢房跑出来，小短腿哒哒地冲到柴堆旁，仰着小脸满眼崇拜，“比村里的李大叔劈得还快！”
夜北辰劈柴的动作顿了顿，低头看向脚边的小娃娃——她扎着两个圆发髻，额前碎发沾着晨露，眼睛亮得像山里的星星，毫不掩饰的崇拜让他心里某处硬邦邦的地方，似乎软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握着斧头的手紧了紧，继续劈柴，速度却比刚才慢了些，像是怕木屑溅到落落身上。
云芷瑶看着这一幕，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失忆的他虽然戒备，却并非冷漠无情，至少愿意主动帮忙，这让她少了些顾虑。她走过去，把落落拉到身边，笑着对夜北辰说：“你刚好转，别累着，劈些够烧就行。”
夜北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手里的斧头却没停。不过半个时辰，那半捆湿柴就被劈成整齐的柴块，码在墙角，像小山似的。他放下斧头，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动作间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利落劲儿，完全不像刚受过重伤的人。
落落凑过去，小手递上一块干净的布巾：“爹爹擦汗！”
夜北辰看着她递过来的布巾，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轻轻擦了擦额头。布巾上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是云芷瑶常用的味道，让他紧绷的神经又放松了些。
“爹爹，”落落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小鼻子动了动，胸口的山灵珠微微发热，“山灵珠说，东边山坳里有甜甜的东西，我们去找好不好？”
“甜甜的东西？”云芷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野果吗？”
“不是哦！”落落摇着头，眼睛亮晶晶的，“是藏在树洞里的，香香的，甜甜的，比上次的野草莓还好吃！”她其实是感觉到山灵珠指引的“甜意”，像是上次找到人参时的感应，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却笃定是好东西。
夜北辰看着落落认真的样子，又看了看云芷瑶，沉默片刻后开口：“我陪你们去，山里不安全。”
云芷瑶本就担心母女俩进山有危险，他愿意一起去，自然再好不过。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了竹篮、火折子和一把镰刀，往东边山坳走去。
山路不算难走，夜北辰走在最前面，用镰刀拨开路边的杂草和带刺的灌木，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母女，确保她们没跟上时，就放慢脚步等一等。落落走在中间，时不时指着路边的植物，跟云芷瑶说“这个能吃”“那个有毒”，都是山灵珠悄悄告诉她的，听得夜北辰暗暗惊讶——这么小的娃娃，竟认识这么多山货？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到了一处背阴的山坳，落落突然停下脚步，小手指着一棵老槐树：“就是这里！甜甜的东西在树洞里！”
夜北辰走过去，仰头看了看老槐树——树干粗壮，离地丈许高的地方有个树洞，洞口隐约传来“嗡嗡”的声音。他眉头微蹙，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甜香飘了过来：“是野蜜蜂的蜂巢。”
“野蜂蜜！”云芷瑶眼睛一亮，荒年里糖比粮食还金贵，野蜂蜜不仅甜，还能补身体，是难得的好东西，“只是这蜂巢在树洞里，还有蜜蜂，怎么取？”
夜北辰没说话，转身在附近找了些干燥的艾草和松针，堆在树洞下方，拿出火折子点燃。艾草燃烧起来，冒出浓浓的白烟，他用树枝把烟往树洞里引——烟熏能让蜜蜂暂时昏过去，不会伤人。
白烟顺着树洞钻进去，里面的“嗡嗡”声渐渐小了。夜北辰等了片刻，确认蜜蜂安静下来，才找了根长树枝，小心地伸进树洞，把里面的蜂巢勾了出来。
蜂巢比两个巴掌还大，上面还沾着些昏过去的蜜蜂，金黄的蜂蜜顺着蜂巢的缝隙往下滴，甜香扑鼻。落落凑过来，小舌头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好香呀！”
夜北辰把蜂巢放进竹篮里，又找了片大叶子盖在上面，防止蜜蜂醒了蜇人。云芷瑶看着竹篮里的蜂巢，心里满是欢喜，对夜北辰道：“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娘俩还真取不了这蜂蜜。”
夜北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旁边一脸期待的落落，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没说话，却主动提起了竹篮——竹篮不重，他却自然而然地担起了负重的活儿。
回去的路上，落落一路都在说“蜂蜜要怎么吃”，一会儿说要涂在粗粮饼上，一会儿说要泡水喝，说得眉飞色舞。夜北辰走在旁边，听着她软糯的声音，看着她蹦蹦跳跳的小身影，心里那层厚厚的戒备，像是被这甜香和笑声一点点融化，第一次觉得，这样平静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回到家，云芷瑶小心地把蜂巢里的蜂蜜滤出来，装在一个干净的陶罐里，足足装了小半罐，金黄的蜂蜜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甜香飘满了整个院子。
“好甜！”落落尝了一小勺，小脸上满是满足，小梨涡浅浅的，“爹爹也尝尝！”她舀了一勺，递到夜北辰面前。
夜北辰看着她递过来的勺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尝了一口——蜂蜜的甜润在嘴里化开，带着淡淡的花香，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竟让他有些恍惚，仿佛很久没有这样安心过。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伴随着小孩的嚷嚷声：“落落！落落在家吗？我闻到好香的味道！”
云芷瑶打开门，看到是邻居王婶家的儿子小虎，约莫五六岁，正踮着脚往院子里看，鼻子不停嗅着：“婶子，你们在吃什么呀？好香！”
落落拿着蜜罐跑过来，大方地说：“是野蜂蜜！可甜了！小虎哥要不要尝尝？”
小虎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落落舀了一勺给他，小虎吃完，咂咂嘴，大声说：“太甜了！比镇上糖铺的糖还甜！我要回家告诉我娘，还要告诉村里的小伙伴！”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跑了。
云芷瑶看着小虎跑远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荒年里，稀罕东西最容易招人眼红。可看着落落开心的样子，她又把不安压了下去，想着只是些孩子，应该没什么事。
她没注意到，夜北辰看着小虎跑远的方向，眉头悄悄皱了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经历过的危险远比这对母女多，知道“稀罕物”背后，往往藏着意想不到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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