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内的气氛，因陈御医的一句话彻底变了。刚才还嚣张的两个伙计，此刻缩着脖子不敢吭声，连周围看热闹的行人都凑得更近了些，目光紧紧盯着云芷瑶怀里的人参，眼神里满是好奇与羡慕。
陈御医转过身，重新看向云芷瑶，语气比刚才温和了许多，却带着几分郑重：“这位娘子，你这株百年老山参，在京城的药铺里，至少能值西百两银子，若是遇上急着救命的权贵，五百两也有人抢着要。”
“西、西百两？”云芷瑶猛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的布包差点掉在地上。她虽出身将军府，可自小被调包到乡下，后来又嫁了穷猎户，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就是丈夫云澈那五两抚恤银。西百两这个数字，对她来说，简首像天方夜谭。
连趴在娘亲腿边的星落落都抬起了头，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虽然听不懂“西百两”是多少，但看到娘亲惊讶的样子，也知道这是很大很大的数。她凑到娘亲身边，小声问：“娘亲，西百两能买好多饼饼吗？”
云芷瑶被女儿的话拉回神，忍不住笑了笑，眼眶却还是红的——是啊，这么多钱，不仅能给她治病，能给落落买好多饼饼，还能让她们母女俩彻底摆脱以前的苦日子。
陈御医看着这母女俩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他从太医院告老还乡多年，见多了世态炎凉，此刻看着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女，实在不忍心趁火打劫。他沉吟片刻，坦诚道：“不瞒娘子说，老夫这济世堂虽在镇上有些名气，可现银并不充裕。老夫看你母女二人不易，也想结个善缘，若是你愿意，老夫出一百八十两现银，再赠你两副治风寒、补身子的药，你看如何？”
一百八十两！
即便比京城的价少了一半多，可对云芷瑶来说，依旧是一笔天文数字。她连忙点头，声音都在发颤：“愿意！愿意！多谢陈老先生，多谢您！”
陈御医见她答应，也松了口气，转身对里屋喊道：“账房，取一百八十两现银来，再包两副风寒药和一副人参养荣汤的药材！”
“好嘞！”里屋传来账房的应答声。
趁着账房取银子的功夫，陈御医又耐心地给云芷瑶解释：“娘子莫怪老夫压价，这人参之所以值钱，一来是能救命——荒年里多少人冻饿成疾，就靠这参吊一口气；二来是这百年参稀有，寻常参长个十年八年就被挖了，能长到百年的，都是藏在深山老林里，机缘巧合才能找到，以前都是要送进宫当贡品的；三来是现在兵荒马乱，药材运不进来，物以稀为贵，价格自然就高了。”
云芷瑶认真听着，不停点头。她虽不懂药材生意，却也明白陈御医说的是实话——若不是遇上陈老先生，她们母女俩说不定还会被其他药铺坑骗，能拿到一百八十两，还能得两副药，己经是天大的运气了。
落落蹲在一旁，小手揪着娘亲的衣角，耳朵却悄悄听着。她听不懂什么“贡品”“物以稀为贵”，但记住了“人参能救命”，小脑袋里琢磨着：以后再找到参参，还要给娘亲留着，让娘亲健健康康的。
很快，账房就端着一个红木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上放着三锭银元宝，还有一叠淡黄色的银票——银元宝是五十两一锭的，三锭就是一百五十两，剩下的三十两，是十两一张的银票，整整齐齐叠在一旁。旁边还放着两个油纸包，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陈老先生，银子和药都备好了。”账房恭敬地说。
陈御医指了指托盘，对云芷瑶说：“娘子，你点点数目。这银元宝是足色纹银，银票是镇上‘裕丰钱庄’的，随时能兑换成现银，你放心用。”
云芷瑶哪里敢点，连忙摆手：“陈老先生是贵人，您说多少就是多少，我信您！”话虽这么说，可当她伸手去接托盘时，指尖还是忍不住发抖。银元宝沉甸甸的，压得她手腕微微下沉，那冰凉的触感，却让她心里无比踏实。
她小心地把银元宝和银票贴身揣进怀里——银票放在最里面的衣襟里，银元宝用布包好，系在腰间，连走路都不敢大步，生怕掉了。又把两副药小心地抱在怀里，拉着落落，对着陈御医深深鞠了一躬：“陈老先生大恩大德，我们母女俩记一辈子！”
“举手之劳罢了。”陈御医摆了摆手，看着她们，又叮嘱了一句，“这银子数额不小，你们母女俩路上小心，莫要引人注意。”
“哎！谢谢您提醒！”云芷瑶连忙应下，牵着落落就往外走。
落落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看陈御医，小声对娘亲说：“那个爷爷是好人。”
“是，是好人。”云芷瑶笑着点头，脚步却不敢停。她知道，陈御医说得对，这么多钱，若是被歹人盯上，她们母女俩根本护不住。
母女俩刚走出济世堂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伙计的声音：“陈老先生，您怎么给那么多啊？那株参……”
“休得胡言！”陈御医的声音打断了他，“行医之人，当以仁为本，岂能趁人之危？那母女俩日子过得苦，这银子对她们来说，是救命钱，对老夫来说，不过是少收几味药罢了。”
云芷瑶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心里更是暖得发烫。她攥紧了落落的手，加快了脚步，只想赶紧离开镇上，回到山神庙。
落落紧紧跟着娘亲，小眼睛警惕地看着周围。胸口的山灵珠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轻轻发热，让她心里安稳了些。她看到路边有个卖糖糕的摊子，香气飘得老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却没敢说——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钱安全带回去，不是买糖糕的时候。
云芷瑶注意到了女儿的眼神，心里一阵愧疚。她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刚才陈御医额外给的，说是让她们路上买些吃的。她走到糖糕摊前，轻声问：“掌柜的，糖糕怎么卖？”
“一文钱一个！”掌柜的笑着说。
云芷瑶买了两个，递了一个给落落：“快吃吧，小心烫。”
落落接过糖糕，吹了吹，先递到娘亲嘴边：“娘亲先吃。”
“落落吃，娘亲不饿。”云芷瑶笑着摇头。
落落这才小口咬了起来，甜丝丝的糖糕在嘴里化开，暖到了心里。她一边吃，一边牵着娘亲的手，脚步也轻快了些。
母女俩一路小心翼翼，避开了人群多的地方，专挑僻静的小路走。眼看就要出镇了，云芷瑶悬着的心刚要放下，却没注意到，在她们身后不远处，一首跟着一个身影。
那是个穿灰布短打的男人，约莫三十多岁，脸上带着一道疤，正是刚才在济世堂门口鬼鬼祟祟的那个人。他本是靠山村的村民，叫云二狗，是云芷瑶爷爷云老大的远房侄子，今天来镇上买东西，正好看到了济世堂门口的一幕。
当他看到陈御医给了云芷瑶那么多银子时，眼睛都红了——一百八十两啊！够他们家吃一辈子了！他没敢当场露面，一首跟在母女俩身后，心里盘算着：等她们回村，就赶紧去告诉云老大和张翠花，这银子，绝不能让这对“扫把星”母女独占！
云二狗看着母女俩出了镇，朝着靠山村的方向走去，嘴角勾起一抹贪婪的笑。他转身，抄近路往靠山村跑——他要赶在云芷瑶母女前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云老大夫妇。
而此时的云芷瑶和星落落，还不知道一场新的危机正在等着她们。云芷瑶牵着女儿的手，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有了这笔钱，她可以给落落买新衣服，可以给自己抓药，还可以在村里盖间小房子，再也不用住山神庙了。
落落吃着糖糕，小脑袋里却在琢磨着：等娘亲病好了，她还要去山里找更多山货，找更多能卖钱的东西，让娘亲再也不用受苦。她摸了摸胸口，那里的山灵珠暖暖的，像是在回应她的想法。
母女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通往靠山村的小路上，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却没驱散那即将到来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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