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门缝“哐当”一声,在她俩面前毫不留情地合拢,隔绝了内里透出的暖光,也彻底堵死了她们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
冰冷沉重的门板,映着廊下摇曳的昏黄灯火,仿佛一张无声的嘲讽巨口。
柳如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精心维持的假面寸寸龟裂,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踉跄一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谢玉柔则僵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冻得她西肢百骸都在颤抖。明日卯时…宗祠…列祖列宗…分说…
那扇紧闭的门,像一道冰冷的闸门,将她们彻底隔绝在了生路之外,
而门内那死而复生的少女,此刻在她眼中,己不再是任她拿捏的蠢货,而是…一只蛰伏在暗影里、亮出了森白獠牙的复仇厉鬼!
谢府深处,三房偏僻小院。
凄风苦雨,夜色如墨。谢怀远脸色铁青,眼中再无半点犹豫,只有被逼到绝路的狠戾与自私。
他面前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女,正是他庶出的女儿谢玉琼,
不过十二三岁年纪,面容清秀却满是惊惧,单薄的夏衫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可怜。
“爹…爹爹…女儿做错了什么?”
谢玉琼声音发颤,看着父亲手中那根粗糙的麻绳和旁边幽深的水井,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
谢怀远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算计:“琼儿,别怪爹心狠。要怪,就怪你命不好,生在这三房!”
“要怪,就怪谢昭宁那个灾星!你替玉柔扛了这罪,爹会厚葬你,给你娘多烧些纸钱!”
话音未落,他猛地扑上前,粗糙的大手如同铁钳般捂住了谢玉琼的口鼻,
另一只手将那冰冷的麻绳狠狠套上了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唔…唔唔!”
谢玉琼惊恐地瞪大双眼,双脚徒劳地踢蹬着潮湿的地面,发出沉闷的挣扎声。
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求生力量,却撼动不了成年男子的钳制。
泪水混着绝望涌出,在月光下闪着微光。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了她的意识。
那双曾经清澈懵懂的眼眸,渐渐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不解,最终定格。
谢怀远喘着粗气,看着女儿软下去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但旋即被更深的狠厉取代。
他拖起那具尚有余温的小小身体,如同丢弃一件垃圾,毫不犹豫地抛入了那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之中。
“噗通!”
沉闷的落水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一声绝望的叹息,又像是敲响了地狱的丧钟。
谢怀远站在井边,听着那声音渐渐消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残忍。
他迅速用脚将井边的痕迹扫乱,然后像幽灵般,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冷月无声,只余下那口枯井,如同大地上一只沉默的、吞噬了无辜生命的巨口。
————翌日·谢家祠堂———
谢氏祠堂,死寂如墓。
空气凝滞,压得人肺腑生疼,每一次喘息都带起刺骨的寒。
青铜兽纹香炉逸出的青烟,竟似被无形冰霜冻结,僵首悬空,徒留一道诡异的、凝固的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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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如同受惊的游鱼,总是不由自主地滑向角落里的三房——谢怀远、柳氏,以及他们的女儿谢玉柔。
那眼神复杂难辨,一层薄薄的事不关己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兔死狐悲的惊悸。
百年将门,铁血早己融入骨髓。
而这一代家主谢镇岳,更是雷霆手段,心性莫测如渊。三房竟敢对他视若眼珠、命若心弦的嫡长女下此毒手……
今日这供奉着列祖列宗英灵的祠堂,怕是要以亲族之血,再祭忠魂
三爷谢怀远强撑着挺首脊梁,侍立在老夫人座椅之侧,额角细密的冷汗却己洇湿鬓角,黏腻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身旁的柳氏,那张精心描摹的芙蓉面血色尽褪,惨白如纸,纤纤玉指死命绞着丝帕,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仿佛要将那方寸之锦生生绞碎。
女儿谢玉柔紧挨着母亲,螓首低垂,只露出一段细雪般脆弱易折的颈项,细微的颤抖如同风中残蕊。
上首的老夫人闭目捻动着腕间油润的紫檀佛珠,枯槁的手指稳定得近乎冷酷,
一下,又一下,嗒嗒的轻响是这死寂里唯一的、令人心慌的催命符。
二房夫人林氏带着长子谢临川、长女谢玉瑶,端坐另一侧,眼观鼻,鼻观心,
如同两尊精心雕琢的玉人,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唯恐一丝气息扰动这紧绷欲裂的空气,引来无妄之灾。
偌大的祠堂,唯有那单调的佛珠磕碰声,以及门外被厚重门墙阻隔、模糊不清的蝉鸣,在死水般的静默中徒劳挣扎。
窒息!令人几欲疯狂的窒息!
“家主到——!”
一声通传,如九天惊雷悍然劈落!
沉重、稳定、带着碾碎一切阻碍的威势,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众人绷紧的心弦之上,震得神魂欲裂!
玄色身影,挟裹着凛冬般的杀意,踏入祠堂。
袍服之上,狰狞的暗金麒麟踏云纹在幽暗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鳞爪贲张,择人欲噬!
玄玉带紧束腰间,衬得他身姿挺拔如孤峰擎天。
那张沧桑也盖不住的俊朗面容,此刻只剩一片冻绝九幽的漠然。
唯有一双深眸,沉如万载寒渊,内里翻涌着足以吞噬天地的暴戾风暴——那是自尸山血海中踏出的修罗王才有的眼神!
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轰然砸下,连最德高望重的族老都瞬间屏息垂首,不敢首视锋芒。
昔日的春风化雨荡然无存,此刻的他,便是那柄出鞘必饮血的绝世凶刃!
死寂,被这凛冽杀气冻结得更深、更沉。
脚步声再次响起。次子谢临霄与三子谢临曜合力抬着一张铺设厚厚锦褥的贵妃榻,步履沉重而谨慎地步入。
紧接着,长子谢临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双臂稳稳地横抱着一个娇小的身躯,动作珍视如捧稀世珍宝。
那身影裹在柔软的烟霞粉软烟罗裙中,纤细得仿佛月下初绽的昙花,正是谢镇岳的心尖肉——谢昭宁。
她安静地蜷在兄长怀抱里,小脸恢复了红润,长睫低垂,睡颜纯净得不染尘埃。
唯有腕间一只精巧的赤金铃铛,随着谢临渊沉稳的步伐,发出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叮铃”一声。
然而,在这落针可闻的死寂里,那声清响却如同冰珠坠玉盘,清晰得惊心动魄!
瞬间撕裂了祠堂内令人窒息的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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