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管，一路烧进空荡冰冷的胸腔，却丝毫压不住心头那团更烈、更疯狂的邪火。
放过？
他唇角勾起一抹极度自嘲悲凉的弧度，转瞬即逝，快得无人能捕捉。
心悦她，求不得，是焚心蚀骨的痛苦；
如今想放手，竟也是抽筋剥髓般的折磨。
他倏然起身，玄色袍袖划开一道冷冽的弧度，准备离开这令他窒息的欢庆之地。
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因为看不得她与别的男子言笑晏晏，那般刺目的画面几乎要逼疯他。
却被一只大手猛地拍在肩膀上，那力道沉厚，带着武将特有的豪爽和不容拒绝的热情。
谢镇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声音洪亮，带着浓浓酒气：
“王爷！留步！”
“我老谢拿你当自家兄弟，这埋了十五年的女儿红，专门给你留了一大坛！”
“走走走，今日必须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萧宸烨身体微僵，对上谢镇岳全然信任、毫无防备的热情目光，
那声拒绝卡在喉间，竟一时无法说出。
谢镇岳浑然不觉他周身能冻死人的低气压，继续热情洋溢地絮叨，声音里满是为人父的骄傲与疼爱：
“本来啊，埋了整整十坛！老子早就规划好了！”
“乖宝及笄礼喝两坛，成婚喝两坛，”
“回门日喝两坛，生子时喝两坛，”
“待我家乖宝儿孙满堂、成了老封君时，再开最后两坛！”
“十全十美，圆圆满满！”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萧宸烨的心脏，再缓慢地扭转。
“成婚”——她凤冠霞帔，笑靥如花，身旁站的却不知是哪个该死的男人；”
““回门”——她带着属于别人的气息回到这里；”
“生子”——她会为别人孕育子嗣，那眉眼或许会像她，却绝无一丝像他；
“儿孙满堂”——她的漫长余生，她的圆满幸福，皆与他萧宸烨，再无半点干系。
滔天的妒恨与毁灭欲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嘶吼着要撕裂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理智崩裂的细微声响。
指间的墨玉佛珠被攥得死紧，冰冷的玉石几乎要嵌入掌心，那细微的刺痛是他维持最后清明的唯一锚点。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想用最冰冷、最残酷的语言击碎老将军脸上那充满希冀的光——
“她不会嫁与旁人。她只能是本王的。您那十坛酒，此生无望喝完。”
可最终，他只是极深、极缓地吸进一口气，那气息裹挟着幽冥般的寒意，沉入肺腑。
再抬眼时，凤眸深处翻涌的血色与癫狂己被强行碾碎，压入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幽潭。
唇角牵起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弧度，嗓音嘶哑得厉害：
“……好。陪大将军，喝。”
“哈哈哈！痛快！这才是我认识的萧宸烨！”
谢镇岳放声大笑，浑然未觉他瞬息间的挣扎，只觉这冷面阎王今日格外给脸，
心中畅快，蒲扇般的大手揽过他的肩就往主位去，那力道几乎将半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萧宸烨任由他拖着，身姿依旧笔挺如松，步履未见紊乱，
只周身散发的凛冽寒气愈重，所过之处，喧嚣骤歇，
宾客纷纷垂首避让，无人敢首视那迫人的威压。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被半推半按地坐在了皇帝萧启明身旁的紫檀木宽椅中。
“皇兄，”
他开口，声音竟平稳得可怕，只尾音裹挟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沙哑，
“臣弟…陪您与谢公，小酌几杯。”
皇帝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朗声笑道：
“好！这才像话！今日是宁丫头的的好日子，朕心甚悦！满饮此杯！”
金樽碰撞，玉液晃荡。御座周遭因帝后与摄政王同在而显得隆重又微妙地紧绷。
谢镇岳全然不顾，兴奋地拍开萧宸烨面前那坛女儿红的泥封，浓郁酒香瞬间迸发。
“陛下，王爷！尝尝！这是乖宝落地那天，臣亲手埋下的！就等今天！”
萧宸烨执起玉杯，任由谢镇岳将其斟满。冰凉的杯壁触感，稍稍拉回一丝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目光却不受控地、贪婪地穿透喧闹人群，去寻那抹霞色身影。
她正被闺秀们围着，巧笑嫣然。
萧景珩如最忠诚的守卫紧贴其侧，不知说了什么，
逗得她掩唇轻笑，眉眼弯弯，仿佛敛尽了世间所有光华。
“咔嚓——”
一声极细微的脆响。他手中玉杯杯脚竟被无意识攥出一道裂痕。
酒液微漾，沾湿了他苍白的手指。
“王爷？”谢镇岳疑惑望来。
“无妨。”他面不改色，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灼热的液体如烧红的刀片刮过喉管，
一路烧灼五脏六腑，却奇异地将那毁天灭地的躁动暂时压了下去。
他需要这痛楚来维持清醒，惩罚自己那不该有的、肮脏的妄念。
“好酒。”他评价，声冷如昆仑山巅万古不化的寒冰。
“哈哈哈！是吧！”谢镇岳大喜，又要斟满。
皇帝却适时开口，带着几分戏谑：
“谢卿，你这酒性烈，可别先将朕这皇弟灌倒了，他素来不喜喧闹，今日能留至此刻，己是破例。”
萧宸烨指尖微顿。是了。
他本该在她礼成时便离去。
回到他那冰冷孤寂的王府，独自咀嚼无望的相思与蚀骨之痛。
为何留下？只为多看一眼那不属于他的笑颜，让绝望啃噬得更深么？
自虐。他分明是在自虐。
“皇兄说笑。”
他垂眸掩去情绪，主动取过酒坛，将自己空杯再次斟满，
“谢公盛情，臣弟…却之不恭。”
推杯换盏，酒过数巡。
————后堂揽月阁内————
熏香袅袅，终于隔开了前院的喧闹。
谢昭宁几乎是瘫倒在铺着软绒的美人榻上，毫无形象地揉着发酸的膝盖小腿，呲牙抽气：
“哎哟喂……可算完了……比随爹爹扎两个时辰马步还累人……”
她小心翼翼将那身价值连城的【星坠灵羽千层锦】理顺，
前世只当是娘亲运气好淘来的宝贝，如今才知，
这般精绝的衣饰，还有那些年她未见过的璀璨物件，
前世皆出自摄政王府，每一件都是那个睥睨天下的男人亲自设计督造。
那时她只觉得刺眼，拿了剪刀绞碎泄愤。
如今想来，心如刀绞。
(http://www.220book.com/book/83NW/)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