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像被钝器砸过,苏清月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的白墙,是泛黄的粗布蚊帐。边角磨得起了毛,还沾着几点黑灰,风从窗缝钻进来,蚊帐晃悠悠地擦过她的脸颊,带着股子霉味。
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一层薄得透光的褥子,里面的棉絮结成了团,硌得她腰生疼。她动了动手指,触到的是冰凉的炕席,席子缝里还嵌着几粒干泥。
“嘶——” 头痛骤然加剧,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陌生的画面猛地扎进脑子里——
十七岁的原主,也是叫苏清月,是邻村苏家的三女儿。半个月前,顾家托媒人上门,说村书记顾晏廷命里“克妻”,得找个“八字硬”的姑娘冲喜,愿意出两百块彩礼。原主爹娘眼馋那笔钱,没问原主意愿,首接把人绑上了驴车,送进了顾家。
新婚夜,原主掀开红盖头,看见的是顾晏廷那张冷得像冰的脸。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一句话没说,只靠在桌边抽烟。原主吓得浑身发抖,半夜偷偷溜去柴房,裹着堆干草缩了半宿,第二天就发起了低烧。
这三天,原主要么缩在炕上哭,要么被婆婆李桂英逼着挑水、喂猪。她从小没干过重活,挑不动水就被骂“废物”,喂猪慢了就被揪着耳朵训“吃白饭”,连口热乎的玉米糊糊都没吃上几顿。
“懒骨头!还挺尸呢!”
一声尖利的骂声炸开,苏清月浑身一哆嗦,猛地回神。
炕沿“啪”地被甩上一样东西,是块沾着面絮和油污的脏围裙。李桂英叉着腰站在炕边,五十岁的人,头发梳得溜光,用根银簪子挽在脑后,可脸上的褶子全挤在一起,像块拧皱的粗布。她穿着件藏青色的对襟褂子,袖口磨得发亮,手里还攥着根赶鸡的竹条。
“太阳都晒到屁股根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李桂英的嗓门像破锣,震得苏清月耳朵嗡嗡响。她往前凑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瞪着炕上的人,竹条指着苏清月的鼻子,“我们顾家是欠你的?娶你回来当祖宗供着?三天了,你干过点正经活没有?”
苏清月抿了抿唇,嗓子干得发疼。她刚想坐起身,就被李桂英的眼神逼得顿了顿。
旁边忽然凑过来个瘦溜溜的姑娘,是顾晏廷的妹妹顾招娣。十八九岁的年纪,梳着两条麻花辫,辫梢沾着点草屑,身上穿的花布衫洗得褪了色。她拽了拽李桂英的衣角,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刚好能让苏清月听得一清二楚:“娘,哥昨晚跟您说的,我亲耳听见了。”
李桂英斜了女儿一眼:“说什么了?你倒跟她说说!”
顾招娣抬眼瞟了苏清月一下,眼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嘴角撇了撇:“哥说,这媳妇要是再这么懒,就送回娘家去。” 她顿了顿,故意加重了语气,“哥还说,两百块彩礼钱,得让她爹娘一分不少地吐出来。”
苏清月的心猛地一沉。
原主的记忆里,苏家爹娘把彩礼钱给大儿子娶媳妇用了,要是真被送回去,原主肯定会被爹娘打死。
她攥紧了炕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意让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些。不能慌,她不是原主那个只会哭的软柿子。她是现代的家政培训师,什么家长里短、家务难题没见过?这点场面,还镇不住?
苏清月慢慢坐起身,后背贴着冰凉的土墙,土屑簌簌地往下掉。她垂着眼,声音有点哑,却没像原主那样哭哭啼啼:“娘,我刚醒,脑子还昏着。” 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指尖碰到的皮肤粗糙得厉害,“昨晚没睡好,您让我缓口气,这就起来挑水、喂猪,绝不耽误事。”
李桂英愣住了。
这“懒媳妇”以前别说顶嘴,就算被骂哭了,也只会缩在炕角发抖。今天居然敢跟她讲道理?
她上下打量着苏清月,眼神里满是怀疑。眼前的姑娘还是那张黄瘦的脸,辫子松松垮垮地垂在肩上,可那双眼睛里,没了以前的怯懦,反而透着点她看不懂的冷静。
“你还敢跟我找借口?” 李桂英反应过来,火气更盛了。她往前凑了一步,手扬了起来,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前儿个让你挑水,你说肚子疼;昨儿个让你喂猪,你说头晕。今儿个又来这套,我看你是骨头痒了!”
苏清月眼疾手快,往炕角缩了缩。
李桂英的手挥空了,身子往前趔趄了一下,差点撞到炕沿。她稳住脚步,气得脸都红了,抓起炕沿上的脏围裙就往苏清月身上扔:“反了你了!我们顾家还管不了你了?”
围裙带着股子油烟味,擦过苏清月的胳膊,落在了炕席上。
顾招娣站在旁边,捂着嘴偷偷笑,肩膀一耸一耸的。见李桂英瞪过来,她又赶紧收了笑,装作劝架的样子:“娘,您别气着身子,她可能……可能真没醒透。” 可那语气里,半点劝架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像在火上浇油。
苏清月没理会顾招娣,目光落在李桂英身上,语气放软了些,却没服软:“娘,我不是找借口。” 她掀开薄褥子,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秋裤,“您看,我昨儿个喂猪的时候,被猪拱了一下,膝盖还青着呢,夜里疼得没睡着。”
李桂英瞥了眼她的膝盖,果然有块淤青。可她还是不依不饶:“被猪拱了算什么?谁家媳妇没被猪拱过?我年轻的时候,怀着晏廷,还照样下地割麦子呢!”
“是,娘说得对。” 苏清月顺着她的话头,慢慢下了炕。脚刚沾地,就打了个趔趄——原主这身体太弱了,三天没吃好饭,浑身没力气。她扶住炕沿站稳,“娘,我这就去挑水。不过……” 她顿了顿,看向院角,“那水桶比我还高,我一次挑不动十担,您能不能先让我挑五担?等我身子好些了,再补上。”
李桂英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反而愣了一下。她本来以为这媳妇还要闹,准备了一肚子的骂人的话,现在倒没处使了。
顾招娣在旁边急了,拉了拉李桂英的袖子:“娘,不能让她少挑啊!哥说了,得让她多干点活,才知道厉害!”
李桂英被女儿一提醒,又硬起了心肠:“少挑?门儿都没有!” 她指着院角的水桶,“十担水,一口都不能少!挑不完,中午就别想吃饭!”
苏清月皱了皱眉。十担水,就原主这小身板,挑完估计得散架。可她现在刚重生,还没站稳脚跟,不能跟李桂英硬刚。
她咬了咬唇,忽然瞥见院门口的竹筐,心里有了主意:“娘,十担水我挑。” 她抬眼看向李桂英,眼神里带着点认真,“不过我有个条件。我挑完水,您得给我点玉米面。我这几天没吃饱,实在没力气,要是晕在半路上,耽误了喂猪,反而不好。”
李桂英没想到她会提条件,气得哼了一声:“你还敢跟我要吃的?” 可转念一想,要是这媳妇真晕在路上,传出去,别人该说她这个婆婆苛待儿媳了。顾晏廷是村书记,最要面子。
她犹豫了一下,终是松了口:“行!挑完十担水,给你半勺玉米面。”
“谢谢娘。” 苏清月松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围裙,抖了抖上面的灰。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
顾招娣眼睛一亮,往门口跑:“是哥回来了!”
李桂英的脸色也缓和了些,整理了一下衣襟,往门口走:“晏廷回来了?正好,让他看看他娶的好媳妇!”
苏清月的心猛地一紧。
顾晏廷。
原主记忆里,那个冷得像冰的男人。村书记,年轻有为,长得还周正,就是性子太冷,没人敢跟他说话。原主就是因为怕他,才躲去柴房的。
她深吸了口气,攥紧了手里的围裙。不管怎么样,她现在是苏家的媳妇,总得跟顾晏廷见一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男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胳膊。他推着一辆黑色的永久牌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个帆布包。阳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硬朗的轮廓,剑眉拧着,眼神冷得像初冬的霜。
正是顾晏廷。
“哥!” 顾招娣跑过去,拽住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点撒娇,“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嫂子她又懒又顶嘴,娘都气坏了!”
顾晏廷的目光落在苏清月身上,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李桂英也凑过去,指着苏清月,语气里满是委屈:“晏廷,你看看你媳妇!太阳晒屁股才起炕,让她挑水还跟我讨价还价,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该怎么说你这个村书记?”
苏清月站在原地,手心微微出汗。她迎着顾晏廷的目光,没有像原主那样躲闪,反而轻轻咬了咬唇,小声说:“哥,我没有偷懒。我刚醒,这就去挑水。”
顾晏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没说话,只是目光在苏清月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向李桂英:“娘,我还有事,先去办公室。” 他顿了顿,声音没什么起伏,“别太为难她。”
说完,他推着自行车,径首走出了院子,帆布包在车把上晃了晃。
李桂英愣住了,顾招娣也愣住了。
“娘,哥怎么帮她说话啊?” 顾招娣不服气地嚷嚷。
李桂英回过神,狠狠瞪了苏清月一眼:“算你运气好!” 她捡起地上的竹条,往院角一指,“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挑水!要是挑不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清月松了口气,朝着院角的水桶走去。
水桶是铁皮的,边缘锈迹斑斑,提手处缠着几圈麻绳。她试着提了一下,水桶晃了晃,水差点洒出来。
“哼,还想挑水?我看你能不能把水从井里打上来!” 李桂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嘲讽。
苏清月没回头,只是攥紧了麻绳。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想要在顾家站稳脚跟,想要靠自己的本事活下去,她必须比任何人都努力。
她提起水桶,一步一步朝着院外的水井走去。阳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点暖意,可她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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