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澜那句“愿信陛下”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御书房内漾开了无形的涟漪。萧景珩看着她郑重其事的模样，心中那份属于帝王的权衡与属于个人的悸动交织在一起，最终沉淀为一种清晰的决断。
“好。”他颔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严肃，方才那点莫名的尴尬和试探仿佛从未发生。他示意沈若澜重新落座，自己也坐首了身体，指尖在摊开证据的书案上轻轻一点。
“孙文远截留军械，证据确凿，但其人不过是马前卒。”萧景珩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带着洞悉局势的锐利，“动他容易，但必然会惊动他背后的萧敬之。国舅在朝经营多年，党羽遍布六部，尤其在兵部和禁军中势力根深蒂固。若无十足把握，贸然出手，只会让他断尾求生，甚至……狗急跳墙。”
沈若澜凝神静听，她知道皇帝说的是事实。扳倒一个侍郎或许不难，但要撼动国舅爷这棵大树，需要的是能将其连根拔起的雷霆之力。她之前孤军奋战，只能着眼于一点突破，如今有了皇帝的介入，视角和策略自然不同。
“陛下的意思是……继续暗中收集证据，等待时机？”沈若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意图。
“不错。”萧景珩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孙文远这条线不能丢，但要查得更深，找到他与萧敬之之间更首接、更无法辩驳的往来证据，比如银钱输送、密信指令。此外，你提到的医药谋杀线索，与太医院可能存在的内应，也要深挖。还有军械，除了调拨记录，当年那批被调走的军械最终流向了何处？是充实了萧敬之的私兵，还是……另有他用？”
他一条条分析下来，思路清晰，目标明确，显然对朝局和对手有着深刻的了解。沈若澜心中暗惊，这位看似对朝政不甚上心、甚至有些“厌烦”的年轻皇帝，原来并非毫无作为，他只是在隐忍，在等待。
“臣女明白了。”沈若澜应道，“苏明芷那边可以通过商业渠道，继续追查与国舅府往来密切的商号，尤其是涉及巨额资金流动和特殊物资采买的。李承安太医……或许可以借着为各府诊病的机会，留意太医院内部的异常，以及……与兵部官员相关的医药线索。”她谨慎地没有暴露李承安的名字，但相信皇帝能听懂。
萧景珩点了点头：“可以。你手下那个叫陈骁的旧部，身手不凡，可堪大用，但近期不宜再冒险潜入，以免暴露。朕会另派可靠之人，接手一部分需要武力的查探，比如监视孙文远及几个关键人物的动向。”
他顿了顿，看向沈若澜，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保护：“而你，沈若澜，你的任务是坐镇侯府，统筹各方信息，确保自身安全。你是这盘棋的关键，绝不能有失。若无必要，尽量减少外出，尤其要提防太后和萧玉瑶那边的刁难。”
他将任务分配得井井有条，既利用了沈若澜己有的资源和能力，又将她置于相对安全的位置，还调动了自己隐藏的力量。这是一个成熟政治同盟者的姿态。
沈若澜感受到他话语中那层未明言的维护之意，心中微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强大盟友后的踏实感。她不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她有了方向，也有了后盾。
“臣女遵旨。”她再次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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