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苏雪。
宋砚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面团“啪”地一声砸在案板上。
他抬起头，眼神里透着一丝意外。
“你怎么这么早？”
苏雪笑着指了指自己一身粉色的运动服，额角还挂着晶莹的汗。
“晨练呀，顺路过来看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的目光在小店里轻快地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宋砚面前那一大坨白胖的面团上。
“哟，都开始和面了？够勤快的啊。”
宋砚没接话，只是沉默地将面团重新抓起，劲道十足地揉搓了几下，然后均匀地分成数块，动作麻利地放进了蒸屉。
盖上锅盖，点火。
很快，白色的蒸汽就从锅盖的缝隙里争先恐后地钻出，裹挟着一股纯粹的麦香，瞬间溢满了小小的厨房。
做完这一切，他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看向苏雪。
“吃早饭了？”
苏雪立刻摇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满是期待。
“还没呢！就等着你开业，吃你做的第一碗面！”
宋砚听了，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他走到墙边，拿起昨天没用完的记号笔和一块小黑板。
苏雪好奇地凑了过去。
只见宋砚手腕微动，几个风骨俱佳的大字便出现在黑板上。
【今日开业，炒面、河粉，全天供应】
写完，他找了根绳子把小黑板挂在卷帘门内侧，这样从外面一眼就能看到。
苏雪看着那块简陋到有些可爱的“开业招牌”，忍不住笑了。
“就这？不搞个开业仪式？放串鞭炮，请个舞狮队什么的？”
宋砚头也没回，声音从厨房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钱要花在刀刃上。”
“那……现在就开始营业？”
“现在就开始。”
宋砚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他从储物间里又搬出三个小锅，一字排开，稳稳地放在灶台上。
“你这是要干嘛？”
苏雪像个好奇宝宝，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熬粥。”
宋砚一边说，一边从米袋里舀出雪白的大米。
“白粥，小米粥，还有皮蛋瘦肉粥。”
他将米淘洗干净，分别下锅，注入足量的水。
先是大火烧开，随即转为文火，任由米粒在锅里温柔地翻滚，慢慢释放出最深层的香甜。
看着宋砚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苏雪觉得自己也不能干站着。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宋砚想了想，朝角落里刚买回来的蔬菜扬了扬下巴。
“那边的上海青和豆芽，你帮忙洗一下。”
“好嘞！交给我！”
苏雪立刻卷起袖子，干劲十足。
水槽里很快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她将每一片青菜叶子都仔细掰开，在流动的水下冲洗，碧绿的菜叶在灯光下鲜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豆芽也被她冲洗得干干净净，一根根白白胖胖。
厨房里，三个小锅都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米香混合着皮蛋和瘦肉的咸香，在小小的空间里交织、升腾。
宋砚时不时用长柄勺搅动一下锅底，防止粘连。
他看着锅里的稀饭从清澈的米汤，逐渐变得浓稠，米粒绽开如花，一股踏实的满足感在心底升起。
等苏雪把所有蔬菜都清洗沥干，整齐地码放在篮子里，那三锅粥也熬得恰到好处。
她擦干净手，跑到店门口，抓住卷帘门的把手，猛地向上一提。
“哗啦——！”
清晨的微光瞬间涌了进来，驱散了店内的些许昏暗。
街道上己经有了零星的行人和车辆，这座城市正在缓慢地苏醒。
就在这时，一辆载满了新鲜蔬菜的电动三轮车，“吱呀”一声，停在了店门口。
骑车的是个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汉子，看样子是刚从批发市场进完货，准备去摆摊。
他探着头，好奇地往店里张望。
“老板娘，你们这店新开的？卖什么的啊？”
汉子显然是把站在门口，一脸朝气的苏雪当成了老板娘。
苏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绽开一个热情的笑容。
“对呀大哥！今天第一天开业！”
她指向门口挂着的小黑板。
“我们卖炒面、炒河粉、炒方便面！味道绝对好！”
怕对方不信，她又补充了一句。
“今天开业大酬宾，所有东西全部九折！”
说完，苏雪回头看了一眼厨房里宋砚的背影，又转头对着汉子，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而且，您是第一位客人，我跟我们老板申请一下……”
她冲着厨房喊道：“老板！第一位客人，打个六折怎么样？”
宋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只有一个字：“行。”
苏雪立刻眉开眼笑地对汉子说：“听见没？六折！”
那汉子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六折，那可省下一笔。
他每天起早贪黑，早饭经常是随便啃个凉馒头对付，今天倒是可以犒劳一下自己。
“行！那给我来一份炒面尝尝！”
汉子爽快地把三轮车往路边一停，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可他一进店，脚步就猛地顿住，心里甚至泛起了一丝悔意。
这店里……也太干净了。
桌椅板凳崭新，地面擦得能映出人影，墙壁雪白，连厨房里的灶台都跟镜子似的锃光瓦亮。
这装修，看着就不便宜。
他一个卖菜的，平时吃饭都是在路边摊，五块钱一碗的面就能吃饱。
来这种“豪华”地方，一份炒面不得卖二三十？
就算打个六折，也划不来。
汉子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但话己经说出口，现在扭头就走，面子上实在挂不住。
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因为怕贵就不吃了，太丢人了。
就在他天人交战的这几秒钟，宋砚己经从厨房里探出头。
“一份鸡蛋炒面是吗？”
“呃……对。”
汉子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找了个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坐下，方便随时“撤退”。
宋砚没察觉到客人的异样，转身就投入了工作。
他从蒸屉里取出一块己经蒸熟并自然放凉的面团。
这面团经过蒸制，口感会变得格外筋道爽滑。
他将面团放在案板上，快刀落下，切成均匀的面条。
另一边，灶上的铁锅己经烧得滚烫。
倒油，油面冒起青烟的瞬间，磕入一个鸡蛋。
“刺啦——！”
鸡蛋在恐怖的高温下迅速膨胀，边缘炸出焦黄酥脆的裙边。
宋砚用锅铲飞快地将鸡蛋捣散，不等蛋液完全凝固，立刻下面条，猛火爆炒。
锅铲与铁锅碰撞，发出一连串清脆而富有节奏的交响。
他手腕猛地一抖，锅里的面条便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让每一根面都均匀地裹上了油光。
接着，翠绿的上海青和的豆芽入锅，快速翻炒。
盐，酱油，蚝油。
最简单的调味，却在高温与锅气的催化下，激发出最原始霸道的鲜香。
“老板，要不要辣椒？”
宋砚头也不回地问。
“要！多放点！”
汉子立刻回答。
宋砚从调料罐里舀起一勺红艳艳的辣椒面，均匀地撒入锅中。
瞬间，一股辛辣的烈香混合着酱香、面香，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从厨房里窜出，粗暴地钻进了汉子的鼻腔。
汉子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肚子里的馋虫被彻底引爆。
什么贵不贵，什么亏不亏，先吃了再说！
宋砚最后一次颠勺，让所有食材与调料彻底融合，关火，起锅。
金黄的面条上点缀着翠绿的青菜，焦香的鸡蛋，再配上鲜红的辣椒面，强烈的色彩对比让这盘面仿佛在发光。
“您的鸡蛋炒面，请慢用。”
宋砚将一盘热气腾令的炒面端到汉子面前。
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香气扑面而来，汉子再也忍不住了。
他抄起筷子，夹起一大口就往嘴里塞。
面条入口的瞬间，他眼睛猛地瞪圆了！
筋道！弹牙！
每一根面条都像是活的，在牙齿间疯狂跳动，带着炙热的锅气和焦香。
鸡蛋的鲜，青菜的甜，豆芽的脆，辣椒的爽，所有味道在口腔里轰然炸开，一层又一层，冲击着他的味蕾！
“唔……好吃！”
汉子一边呼着热气，一边含糊不清地赞叹。
他彻底忘了什么形象，什么矜持，筷子化作残影，盘子里的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这味道，比他吃过的任何一家路边摊，不，比那些大饭店的都强！
就在这时，又有两辆拉菜的三轮车从门口经过。
车上的两个汉子本来正聊着天，忽然被一股奇异的香味勾住了魂，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他们循着香味，看到了店里那个正埋头苦吃的壮汉。
“老李！你在这吃啥呢？我隔着一条街都闻到味儿了！”
其中一个汉子扯着嗓子喊道。
被称为“老李”的壮汉抬起头，嘴里塞满了面条，油光满面。
他冲着外面，用力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家新开的炒面！绝了！快来！”
苏雪见状，立刻跑了出去，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两位大哥，要不要也进来尝尝？今天第一天开业，打九折！”
那两个汉子对视一眼，看着老李那副恨不得把盘子都舔干净的模样，口水瞬间决堤。
“行！那我们也来一份！”
“老板，跟他一样的，两份炒面，多放辣！”
两人停好车，像两头饿狼般冲进了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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