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商会,献东海夜明珠十斛,千年紫珊瑚树一尊。”
金殿之上,安福海接过礼单,高声唱喏。
“祝陛下江山永固,福泽绵长。”西陵会长笑容满面地上前,“小小薄礼,愿陛下殿宇生辉,如日月永耀。”
龙椅上的大景帝含笑点头,“贵国有心了,西陵国主近来可好?”
“劳陛下挂心,国主一切安好,特命外臣向陛下问安。”西陵使臣回应道。
坐在下首的一道娇小身影动了动,她扯了扯旁边少年的袖子,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映着那尊巨大的珊瑚树。
“锅锅,那个亮晶晶的树树,比父皇房里那棵还大。”
说话的人正是棉棉。
在她千磨百磨下,景华珩到底是同意她跟过来见识万邦来朝的热闹了。
眼前之景,景华珩上辈子就见识过了,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她借着举杯的动作,凑近她耳边。
“西陵富庶,惯会用钱砸人。他们皇宫里还有个更大的呢。”
这是他上辈子听说的。
西陵地处各小国之间,地势奇特,商队占据天然优势。
所以商人在西陵的话语权极高。
眼前这位西陵第一皇商,便是靠走私军火,让西陵在各国夹缝中能有说话权的狠角色。
话音刚落,太监再次高声唱喏。
“北狄使团,献陈年烈酒风雪酿十坛。祝陛下……呃,身体康健。”安福海看着北狄的礼单,难得磕巴了一下。
北狄三王爷兀术大剌剌地站出来,他身形魁梧,看着跟头熊一样。
“我草原儿女不尚珍宝,这风雪酿,是可汗率部下在零下四十度的极北之地窖藏十年而成。”
“比你们这些争奇斗艳的物件,更见对大景的赤诚。”他毫不心虚地自夸道。
殿内闻声骚动。
不少人都在忍着偷笑。
与西陵那几乎能闪瞎人眼的豪礼相比,这十坛酒着实……寒酸。
棉棉也被寒酸到了,“锅锅,他们就送酒呀?”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好像真的只有十坛。
“好小气哦。”
酒又臭又辣,有甚好喝,白送她都不要。想想她的便宜父皇还要回礼,嘶……有点可怜呀。
景华珩眼底掠过一丝嘲讽,“北狄,贫瘠。”
就差说他们穷的揭不开锅,只能靠抢了。
比起景华珩的含蓄,别的人就毫不掩饰的讥诮了。
“北狄是去当乞丐了吗?十坛子酒别招笑了。还是说,你们瞧不起大景天朝?”
这话说的,众人齐刷刷望去。
说话的正是南诏使臣,南诏圣女的妹妹——胧月殿下。
她一身异域装束,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清冽的眸子。
这是这性子……辣,太辣。
不过她敢这么呛北狄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谁不知道,南诏遍出美人,北狄那些讨不到媳妇的老光棍可不就看花眼了吗?
在来的路上,南诏使团可没少受北狄人骚扰,此刻能抓住机会,当然要毫不留情地发难了。
兀术听一个女人这么说他,脸涨得通红,铜铃般的眼睛瞪向胧月。
“你说什么?我北狄勇士的诚意,岂是你们这些玩虫子的娘们能懂的。”
胧月轻笑一声,“玩虫子也好过某些人,只会纵马劫掠,如同未开化的野人。”
两人竟在这金殿之上,旁若无人地吵了起来。
棉棉看得小嘴微张。
这些年,她见惯了大景朝臣的温文尔雅,即便是政见不合,也只是言语交锋,点到即止。
这种跟菜市场大娘吵架的场景,还是头一次见。
“咳、咳。”
景华珩端起酒杯,朝着龙椅上的父皇递了个眼神。
大景帝这才像是看够一样,打圆场。
“好了好了,诸位使臣的心意,朕都收到了。”
“入席吧,入席吧。”
胧月“哼”了一声,转身落座。
……
宴席过半,兀术几碗烈酒下肚,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他猛地将手中的青铜酒樽砸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皇帝陛下。”
他大着舌头,声音粗野。
“这光喝酒吃肉有什么意思?怎么也没个美人来跳舞助助兴?实则太没劲了。”
他这话太过粗俗,乐声都停滞了一瞬。
兀术尤嫌不足,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继续口无遮拦。
“听说皇帝陛下后宫美人如云,能歌善舞。本王到现在都怀念早年嫁去我们那儿的二公主,那舞姿……啧啧,真是绝了。”
他咂了咂嘴,神情猥琐,“可惜啊,本王也只有幸见了几次……”
将一国公主跟舞姬相提并论,这是何等的羞辱。
谁都知道北狄人野蛮,丈夫死了,妻子便要伺候他的兄弟儿子。
女子嫁过去,如同货物,苦不堪言。
如果不是当时情况所迫,谁会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去那等虎狼之地。
大景帝想到自己那远嫁的女儿,脸色瞬间沉下。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眼中涌现怒色,就在他准备发作之际,一道清越的身影缓缓起身。
是景华珩。
他淡淡扫向兀术,“三王爷若想看人跳舞,大可去勾栏瓦舍,自有百媚千娇任君赏评。”
一句“勾栏瓦舍”,直接将兀术的品味踩到了泥里。
殿内瞬间有人憋不住笑了出来。
景华珩话锋一转,又道:“我大景女子,可织布以暖万民,可教书以启明智,可持家以定后方,亦可上阵……杀敌寇。”
“她们的双手与风骨,千千结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岂是区区跳舞二字可以轻贱?还望王爷慎言。”
看着兀术变得铁青的脸色,景华珩到底没忘今天是什么日子,不愿将局势变坏,又言。
“不过,既然王爷执意要看,舞,是没有了。孤倒是可以舞个剑为大家助助兴,如何?”
话音落下,满殿皆惊。
太子亲自为藩国使臣舞剑?这……
南诏的胧月殿下率先抚掌,“好!大景太子小小年纪,如此魄力如此担当,皇帝陛下真是好福气。”
大景帝原本阴沉的脸色,在景华珩开口后便有了缓解,他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神里,充满赞赏。
这会儿听见胧月的话,更是无奈地摇头笑道:“珩儿就是年轻气盛,让诸位见笑了。”
明显也是纵着。
景华珩离席,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
剑一出鞘,寒光凛冽,映得他眉眼愈发清冷。
所有人都看到,少年太子的身形在殿中游走,剑光如龙。
妙是极妙,只——
每一式都带着凌厉的杀气,剑锋回回都朝着北狄三王爷的方向劈去,却又在毫厘之间巧妙收回,化作下一个更加凌厉的招式。
剑风刮过,吹得兀术额前的发丝凌乱,脸颊生疼。
谁都不傻,看出景华珩这是故意的。
但,兀术自己犯贱,他们又不是太子亲爹,管不着啊管不着。
棉棉看得直冒星星眼,锅锅真帅呀。
要是她会吹曲,现在就能跟锅锅一起,一个舞剑,一个吹曲,肯定更帅。
她心里默默下定了决心。
一定要学会吹曲。
许是有了景华珩这一出,后面的宴会,北狄三王爷老实了许多,只是一个劲地灌酒,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宴会结束,众人散去。
出了大殿,兀术带着几个随从,摇摇晃晃地走着,又故意撞了走在前面的南诏使臣一下。
胧月一个踉跄,被身边的侍女扶住。
兀术那双浑浊的眼睛放肆地在胧月身上打量,恶心的要命。
“美人儿,大景太子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破小子,你为他说话,本王真是难受。”
“跟他不如跟本王,本王让你好爽。”
胧月身后的侍女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做梦。”
“做梦?本王可不喜欢做梦。”
兀术发出一阵粗野的笑声。
“本王想要什么都直接抢。”
胧月柳眉倒竖。
兀术被她看的心里直冒痒意,觉得这小辣椒实在有意思,“啧,美人儿这面纱着实碍事,何不取下让本王瞧瞧,是怎样的天姿国色?”
胧月后退一步,面纱下的声音清冷如冰。
“王爷请自重。”
“自重?”
兀术哈哈大笑,上前一步,几乎要贴上胧月。
“我们草原上的儿女,看上了便直接追求。月儿这般扭捏,莫非是看不上本王?”
说着,他那只粗壮的手竟真的伸了过去,想去撩胧月的面纱。
“哇!好大的瘌蛤蟆。”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伴随着“噔噔噔”的急促跑声。
只见棉棉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一头撞在兀术结实的大腿上。
然后,她的小手“啪”地一下,重重拍在他那只不老实的手背上。
“哎呀。”
棉棉惊呼一声,像是才看清眼前的人。
她小脸皱成一团,把那只拍过人的小手在自己干净的衣裳上使劲擦了擦。
她嘟囔道:“腻的手好油呀。”
“系不系刚才抓猪蹄子没洗手呀?都弄脏棉棉的手啦。”
兀术:“……”
他堂堂北狄三王爷,被一个三岁的小娃娃说手油?
还猪蹄子?
胧月趁此机会,立刻后退数步,与他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那边,听闻宴会结束,来找棉棉的景华珠见状,也小跑了过来。
她看见自家妹妹一脸委屈地擦着手,心一横,挺起小胸脯挡在棉棉前面。
“你、你干嘛欺负人。”
兀术脸色铁青,被两个小丫头片子搅了兴致,正要发作。
“三王爷。”
惹人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景华珩缓步走来,他目光淡淡扫过兀术,最后落在棉棉身上,语气纵容:
“又调皮了?”
棉棉立刻找到了主心骨,拉着景华珠“哒哒哒”跑到自家锅锅身边,抱住他的腿。
她伸出小手指着兀术告状。
“锅锅!这个爷爷手好油,还想摸漂酿姐姐的脸!系不系坏人?”
景华珩忍着笑,将小家伙护在身后,看向兀术,“王爷,这里不是北狄。还需注意言行,莫要惊扰了女眷,失了北狄的体面。”
兀术看着不动声色的景华珩,又看看他身后对他做鬼脸的棉棉。
周围渐渐聚拢过来的目光让他面子上挂不住。
他知道今日是占不到任何便宜了。
他冷哼一声,狠狠拂袖。
“我们走。”
胧月对着景华珩微微欠身。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两位公主。”
棉棉从景华珩身后探出小脑袋,对着她挥了挥小手。
“漂酿姐姐不用谢。”
“窝们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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