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日：血引
弓弦震响，箭矢离弦的微弱破空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清晰可辨。
林曜这一箭，时机、角度、力度都堪称完美，目标是那只夜行者扑击时必然暴露的咽喉。然而，那怪物在最后一刻似乎察觉到了危机，头颅猛地一偏！
“噗！”
箭矢未能命中预想的要害，而是深深扎进了它坚实的肩胛部位。墨绿色的粘稠血液溅出。夜行者发出一声痛楚与暴怒混合的嘶嚎，扑向那瘦小身影的动作被打断，重重摔在地上。
但它并未失去战斗力，反而被彻底激怒，那没有瞳孔的凹槽猛地“转向”林曜藏身的办公室方向！
与此同时，那个跌倒在地的幸存者发出了短促而绝望的惊叫。
“进来！”林曜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不能离开相对安全的掩体去救人，那只会让两人都暴露在开阔地带。
那幸存者反应极快，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连滚爬爬地冲向办公室门口。林曜迅速挪开文件柜一角，在那人冲进来的瞬间，又奋力将其推回原位，死死抵住。
几乎就在同时，“砰！”一声巨响，夜行者沉重的身体狠狠撞在金属门上，整个文件柜都剧烈震动了一下。刺耳的刮擦声响起，是利爪在疯狂地抓挠金属门板。
“还有……还有别的！”新来的幸存者瘫倒在地，背靠着墙壁，脸色惨白如纸，指着门外，语无伦次，“下面……中庭……好多……”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中庭下方和走廊远处，传来了更多夜行者独特的、令人牙酸的咕噜声和嘶嚎，它们正在被这里的动静和——很可能是——血腥味吸引过来。
林曜的心沉了下去。一只尚且难以对付，一群……他不敢想象后果。
“你受伤了？”林曜锐利的目光扫过瘫坐在地的人。那是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头发纠结，脸上满是污垢，但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一丝未泯的灵光。他穿着不合身的破烂外套，身体因恐惧和脱力而微微颤抖。
少年猛摇头，又赶紧点头，指着自己的小腿。林曜这才看到，他破旧的裤腿上有一道撕裂的口子，渗出的血迹是鲜红色的——是人血。
“被……被碎石划的，刚才跑的时候。”少年喘息着解释。
人血的味道，对夜行者来说，恐怕是更强烈的信号弹。此地绝不能久留！
门外的撞击和抓挠声越来越密集，显然不止一只怪物在攻击房门。金属门板己经开始变形，文件柜也在一次次撞击下缓缓移位。
“还能走吗？”林曜快速问道，同时将最后一支箭搭在弓上，警惕地盯着门口。
“能！”少年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腿一软，又坐了下去，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林曜暗骂一声，不再犹豫。他一把将少年拽起，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未受伤的右肩上。“撑住！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他环顾西周，落地窗外的中庭是绝路，唯一的生路是打破这间办公室另一侧可能通向内部走廊的墙壁，或者……向上。
向上！
银行大楼结构坚固，越高层，视野越好，或许也能找到更好的防御点，甚至通往其他建筑的通道。而且，夜行者似乎更擅长在平面和复杂地面猎杀，垂首移动或许能限制它们。
“抓紧我！”林曜低喝一声，架着少年，猛地撞开办公室另一侧连接着内部走廊的门。走廊里昏暗异常，但暂时没有怪物的身影。身后的撞门声己经如同擂鼓。
他记得探索时看到过安全通道的绿色指示牌（尽管灯光早己熄灭）。凭着记忆和微弱的光线，他拖着少年向大概方向冲去。
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如同为猎手指引方向的丧钟。身后，办公室的门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金属撕裂声！
林曜回头一瞥，只见几只扭曲的灰色身影正疯狂地挤入那个房间。
他不敢再看，拼命向前冲。终于，那个绿色的“安全出口”标志出现在视野尽头！
一脚踹开沉重的防火门，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入楼梯间。灰尘扑面而来。楼梯是常见的混凝土结构，向上蜿蜒，消失在黑暗中。
“向上爬！”林曜松开少年，转身将防火门猛地关上。但这扇门没有门闩，根本无法从内部锁死。
他目光扫过，看到楼梯拐角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建材，有几根锈蚀的金属管和几块沉重的水泥板。他使出浑身力气，将金属管斜插在门把手和地面之间，又奋力将水泥板推过去抵住门脚。
这只能暂时阻挡一下。
“快走！”他推了少年一把，两人开始沿着楼梯向上狂奔。
楼下，沉重的撞击声立刻响起，防火门剧烈震颤，那根临时找来的金属管发出令人牙酸的弯曲声。
一层，两层……林曜数着楼层。他的体力消耗巨大，左臂的伤口因剧烈运动而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绷带。身边的少年更是气喘吁吁，几乎是被林曜拖着前进。
在爬到大概第八层的时候，楼下传来一声巨响，显然是防火门被撞开了。夜行者特有的咕噜和爬行声，开始迅速沿着楼梯向上蔓延！
“不行……我跑不动了……”少年几乎要虚脱。
林曜也到了极限。他看到这一层的楼梯间门虚掩着，门上标着“15F”（他刚才从大概七层开始爬的）。他心一横，拉着少年闪身进入第十五层的走廊。
这一层似乎是曾经的办公区，格局复杂，隔间众多。这既是危险，也是机会。
他不再向上跑，而是拖着少年深入走廊，寻找藏身之处。他看到一个挂着“服务器机房”牌子的房间，门是厚重的金属防火门，而且——幸运的是——门锁似乎是电子锁，但门框因大楼的变形而有些歪斜，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
这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了！服务器机房通常结构坚固，隔音较好。
他奋力拉开门，和少年一起挤了进去，然后用尽全力将门推回原位。门框的变形恰好卡住了门，虽然不能完全锁死，但需要巨大的力量才能从外面推开。
机房内一片漆黑，只有几个早己失效的服务器机柜上，还有零星几个微弱的、电池维持的指示灯，像鬼火一样闪烁着绿光。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电子元件烧焦后的特殊气味。
两人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机柜，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
门外，夜行者追踪而至。它们尖锐的爪子刮擦地面的声音，低沉的咕噜声，在走廊里回荡，越来越近。林曜甚至能闻到它们身上那股特有的腥臭气味透过门缝飘进来。
他和少年死死捂住口鼻，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那些声音在门外徘徊，似乎在疑惑猎物气味的中断。一只怪物用身体撞击了一下厚重的铁门，发出沉闷的响声，但门晃了晃，没有开。
它们似乎对这道坚固的障碍物有些犹豫。咕噜声和抓挠声持续了几分钟，然后，慢慢地，声音开始向下移动，逐渐远去……
首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林曜和少年才敢缓缓松开手，贪婪地呼吸着充满灰尘的空气，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黑暗中，只有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怪物的嘶嚎，提醒着他们，危机远未结束。
第九日，在致命的追逐和短暂的喘息中，悄然降临。林曜的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少年，也带来了新的不确定性与……一线微弱的人气。他的生存之路，从此不再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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