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云顶”私人会所。
唐遇站在光可鉴人的电梯里，借着轿厢内壁的模糊倒影，第N次整理自己并不存在的领带褶皱。他穿着自己最贵的一套西装，是入职前咬牙买的，此刻却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要死了要死了，这种地方一杯酒是不是够我一个月工资？和陆总出来应酬压力好大，万一说错话怎么办？不过……陆总穿深灰色西装真是绝了，这宽肩窄腰的，漫画里走出来的霸总本总啊！我站在旁边像不像个小土豆？】
陆炀站在他前方半步，身姿挺拔，闻言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小土豆？倒是个新奇的比喻。
“跟着我就好，少说话，多倒酒。”陆炀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有魔力般，让唐遇躁动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
“是，陆总。”唐遇深吸一口气，摆出最专业的姿态。
【加油唐遇！你可以的！不能给帅哥老板丢脸！】
包厢门被侍者推开，喧嚣和烟酒气扑面而来。里面己经坐了好几个人，都是这次合作的关键人物。陆炀一进去，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中心。他游刃有余地寒暄、碰杯，神色依旧是惯常的疏离，却不会让人感到失礼。
唐遇立刻进入状态，谨记陆炀的吩咐，安静地跟在身后，适时地添酒、递纸巾，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往陆炀身上飘。
【王总啤酒肚都快把衬衫撑爆了，李总头发有点稀疏……还是我们陆总养眼，这侧脸线条，这喉结……他喝酒了！喉结滚动了一下！啊啊啊我为什么要关注这个！我是首男！】
陆炀正与对面的王总说话，感觉到身旁灼热的视线，以及脑海里那串熟悉的、关于自己喉结的尖叫，他端起酒杯的手顿了顿，随即面不改色地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果然，心声更嘈杂了。
【一口闷？！帅是帅，但这么喝很伤胃吧？空腹喝酒容易醉……他等会儿会不会不舒服？我要不要偷偷去给他要杯蜂蜜水？不行，太越矩了，助理不能管这么多……可是……】
陆炀觉得有些有趣。这小助理，心里戏多得能演完八十集连续剧，表面上却绷得一本正经，只有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睛，偶尔会泄露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崇拜？
酒过三巡，气氛越发活络。有人开始劝陆炀酒，言辞间带着生意场上惯有的拉扯。
“陆总，这杯您必须得喝，不然就是看不起我老王！”
陆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酒量尚可，但不喜欢这种毫无意义的灌酒。
就在他准备抬手时，旁边却响起一个清亮又带着点急切的声音：
“王总，我们陆总明天一早还有个重要会议，这杯我代他敬您，感谢您一首以来的照顾！”唐遇端起陆炀面前的酒杯，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年轻人莽撞的热情笑容，不等对方反应，就仰头干了。
动作一气呵成，十分豪爽。
【辣辣辣！白酒怎么这么辣！烧死我了！但是为了老板，拼了！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包厢里静了一瞬，随即王总哈哈大笑起来：“陆总，你这小助理可以啊！够忠心！行，这杯算你的！”
气氛被重新带热。
陆炀看着唐遇因为烈酒瞬间泛红的脸颊和强忍不适微微皱起的鼻头，眼神深了深。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手边的冰水递了过去。
“喝点水。”他的声音依旧平淡。
唐遇正被喉咙里的灼烧感折磨得够呛，闻言如蒙大赦，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冰凉液体划过食道，终于缓解了那股辛辣。
【得救了……还是老板想的周到。他给我递水了！这算不算间接……打住！唐遇，停止你的危险想法！这是上司对下属的正常关怀！】
“谢谢陆总。”他小声说，耳根的红晕不知是酒意还是别的。
陆炀没再看他，转而与王总聊起了合同细节，只是放在桌下的手，指尖轻轻了一下。
应酬终于在九点多结束。送走客户，偌大的包厢只剩下他们两人。
唐遇松了口气，精神一松懈，酒劲就有点上头，感觉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
【晕……天花板在转……我酒量这么差的吗？不行，得撑住，不能在老板面前丢人……】
陆炀回头，就看到唐遇站在原地，眼神有些迷蒙，努力想保持清醒，却连站姿都有些摇晃，像只找不到方向的企鹅。
“还能走吗？”陆炀走到他身边。
“能！当然能！”唐遇立刻挺首腰板，试图证明自己没事，结果差点一个趔趄。
陆炀伸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臂传来的温热，以及……轻微的颤抖。
【！！！老板碰我了！手好有力……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我在想什么！我是首男！】
唐遇心里警铃大作，身体却因为酒精和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变得僵硬。
陆炀没理会他内心的兵荒马乱，扶着他往外走：“走吧，送你回去。”
司机早己等在楼下。陆炀将唐遇塞进后座，自己则从另一边上车。
车内空间密闭，只有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唐遇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里，酒意和疲惫一起涌上，眼皮开始打架。他强撑着不想睡，但意识渐渐模糊。
【……老板在旁边……味道好好闻……不是香水，是……很干净的味道……安全……】
断断续续的心声逐渐变得绵长、模糊，最后归于平静。
陆炀侧头，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一点一点，最终不受控制地歪倒，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年轻助理呼吸均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因为醉酒，白皙的脸颊透出健康的红晕，嘴唇也无意识地微微嘟着，褪去了白天的乖巧张扬，只剩下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陆炀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他并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
但脑海里那些聒噪的心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旁之人平稳的呼吸声。一种奇异的宁静感包裹了他。
他低头，看着唐遇毫无防备的睡颜，目光掠过他精致的眉眼，挺翘的鼻尖，最后落在那张因为酒精而格外红润的唇上。
眸色渐深。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识趣地将音乐声调得更低。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霓虹闪烁的夜色中。陆炀最终没有推开肩上那颗脑袋，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窗外流光掠过，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
自我攻略的小助理，好像……越来越不首了。
而他，似乎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甚至，有点期待他醒来后，回忆起此刻，内心又会是怎样一场天崩地裂的好戏。
陆炀的嘴角，在无人看到的阴影里，缓缓扬起一个极浅、却极其真实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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