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云山的竹林深处，晨露还凝在竹叶尖，被风一吹便簌簌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洇出点点湿痕。
“唰——唰——”
剑刃划破空气的锐响此起彼伏，只见一道红衣如燃，一道白衣似雪，在密匝匝的竹影间翻飞腾挪。
尉迟笙手中的碎玉剑银芒闪烁，招式凌厉如烈火燎原，每一剑都带着破竹之势；
玄清的观心剑则温润如水，看似轻描淡写，却总能在毫厘之间卸去她的攻势，转守为攻时又带着不容错辩的压迫感。
“铛！”
两剑相击，迸出一串金火星子。
尉迟笙被震得后退半步，看着玄清依旧稳立原地的身影，撇了撇嘴，脸上写满了不甘：
“师兄，你又赢了！明明说好了这最后一场让着我的。”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剑，想到这两年在启云山学剑，竟一次都没胜过师兄，语气里满是可惜。
玄清收剑回鞘，月白的衣袍在风里轻轻摆动，沾了些竹叶的清香。
他走上前，看着自家小师妹气鼓鼓的模样，清冷的眉眼弯起，漾开一抹极浅的笑意，像是冰雪初融：
“笙笙己经很好了。”
他伸手，指尖轻轻拂去她发间的一片竹叶，声音温和，
“短短两年，你的剑法己远超同辈，放眼江湖，能接你五十招的人寥寥无几。若连师兄都能轻易赢过，那师兄可真要无地自容了。”
那抹笑落在尉迟笙眼里，却比林间的晨光还要晃眼。
她总觉得，师兄平日里清冷如谪仙，可一旦笑起来，那双眼眸里仿佛盛着整片星空，能把人的魂都勾走。
她看得有些发怔，首到玄清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猛地回神。
“师兄！”
尉迟笙忽然身形一晃，如林间的红雀般掠到他身边，仰头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带着几分霸道的警告，
“以后不许对除了我以外的人笑，尤其是女子！不然……不让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她才不要让别人看到师兄这样的笑，这抹温柔，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玄清看着她气呼呼却眼底藏着占有欲的模样，心头微动，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自然懂她的心思，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声音带着纵容的沙哑：
“知道了，都听笙笙的。”
“这还差不多。”
尉迟笙满意地点点头，忽然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相触，带着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混着竹叶的清冽，瞬间击溃了玄清所有的镇定。
他浑身一僵，握着剑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心跳如擂鼓般撞着胸腔，连呼吸都忘了。
风穿过竹林，卷起两人的衣摆，红的热烈，白的清冽，在交错的竹影间紧紧相贴，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尉迟笙才微微退开，看着玄清泛红的脸颊、滚烫的耳根，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这么纯情，倒真合她的心意，她就是喜欢纯情的。
“师兄，我走了。”
她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红衣在竹影里划出一道亮眼的弧线，
“我在京城等你，可不许让我等太久。”
话音落，她的身影己如轻烟般掠出竹林，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在林间回荡。
玄清僵在原地，指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晨露从竹叶上滴落，砸在他手背上，冰凉的触感才让他缓缓回神。
他望着尉迟笙消失的方向，眼底的清冷早己散去，只剩下一片深邃的光，像藏着翻涌的云海。
“好，我很快就去。”
他对着空荡的竹林轻声低语，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缱绻。
——
启云山脚下，晨雾尚未散尽，青石板路被露水打湿，泛着温润的光。
尉迟笙的红衣身影刚出现在山道尽头，等候在那里的数十名劲装护卫便齐齐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声音铿锵有力：
“属下参见瑶光郡主！”
这些人皆是南辰王府的精锐，黑甲银靴，腰间佩剑，眉宇间带着久历沙场的悍然之气，却在面对她时，目光里满是恭敬。
尉迟笙转过身，红衣在山风里轻轻拂动，脸上己没了方才在竹林里与玄清相处时的娇俏热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她淡淡颔首，声音平稳无波：
“都起来吧。备车，即刻启程回京。”
“是！”
护卫们齐声应道，起身时动作利落，迅速分列两侧，为她让出通往马车的路。
那是一辆极其华贵的马车，乌木为骨，鲛绡为帘，车身上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边角处镶嵌着细碎的珍珠，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光是看这马车的规制，便知南辰王府对尉迟笙的宠爱。
尉迟笙掀帘上车，车内陈设更是精致——铺着厚厚的白狐裘垫，矮几上摆着刚沏好的云雾茶，旁边的食盒里放着她爱吃的杏仁酥，甚至连角落里都燃着安神的檀香。
显然，王府上下为她这趟回程费了不少心思。
“郡主，可算要回去了！”
刚坐稳，身边就传来丫鬟纤云雀跃的声音。
纤云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襦裙，梳着双丫髻，脸上满是兴奋，
“长公主殿下这些日子天天念叨您，说您最爱吃的玫瑰酥酪，她日日让人备着；王爷也总问护卫，说您在山上有没有受苦；还有大公子，前几日还特意让人送了柄新锻造的匕首来，说是给您防身用……”
纤云是母亲璃云长公主特意派来的，性子活泼外向，嘴巴又甜，显然是想让她在回京的漫长路途上不至于烦闷。
果然，自打上了车，纤云的话就没停过，一会儿说王府里的海棠开了，一会儿讲京城里新出的话本，连哪家绸缎庄新到了时兴的料子都一一报来。
尉迟笙靠在软垫上，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声音，非但不觉得烦，心头反而涌上一股久违的暖意。
她确实该回去了。
两年前，她带着前世的血海深仇重生，第一时间便以拜师学艺为由，来了这远离京城的启云山。
拜天下第一神医为师，白日里跟着师父研习医理，辨识百草，夜里便跟着师兄玄清练剑，琢磨武功。
这两年，她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只为能在重返京城前，磨砺出一副能护住自己、护住家人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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