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找到的“安全点”，是城市边缘一座废弃的水塔。锈蚀的铁梯盘旋而上，顶部的空间不大，但视野极好，可以俯瞰周围大片区域，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他先爬上去，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垂下一条用破布条临时拧成的绳子，将苏晚拉了上去。
水塔内部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顾琛一言不发地清理出一小块地方，又从背包里拿出最后一点食物——半包压缩饼干，递给苏晚。
“吃完抓紧时间休息，后半夜我守。”他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超市里那短暂而恐怖的杀戮从未发生。
苏晚接过饼干，却没有胃口。她靠着冰冷的塔壁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顾琛身上。
他正站在瞭望口前，背影挺拔如松，警惕地注视着外面死寂的世界。月光透过破损的顶棚缝隙洒下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这一刻，他看起来不像一个刚刚经历末日的幸存者，更像一个……习惯了黑暗与危险的狩猎者。
“顾琛，”苏晚轻声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你刚才……真的没事吗？”
顾琛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那些怪物……你解决得太快了。”苏晚鼓起勇气，继续追问，“这不正常。”
他终于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像是藏着一片望不见底的寒潭。“晚晚，”他叫了她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或者说……是压抑着什么，“现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也没有什么是不正常的。活下去，是唯一的规则。”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却无法打消苏晚心头越来越重的疑虑。
她低下头，不再说话，小口小口地啃着干硬的饼干。胸口那把银质钥匙，硌得她生疼。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
苏晚累极了，身心俱疲，但她不敢睡。一闭上眼睛，就是超市里怪物被砸碎的头颅，是顾琛手上滴落的鲜血，是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令人心悸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凄厉悠长的狼嚎！
那声音并非来自变异的怪物，而是属于更原始、更野性的生物，穿透寂静的夜空，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冷酷。
苏晚猛地一颤，瞬间惊醒，心脏狂跳。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看到站在瞭望口的顾琛，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猛地伸手扶住旁边的铁壁，才勉强站稳。他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呼吸声在刹那间变得粗重而压抑。
“顾琛？”苏晚惊疑不定地唤他。
他没有回答。月光下，他扶在铁壁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地凸起，像是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抗争。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低吼，从他唇边溢出。
苏晚吓得往后缩了一下，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不是她熟悉的顾琛会发出的声音。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以及……一种快要压制不住的。
就在这时，水塔下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怪物特有的、王炣炣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嗬嗬的喘息声！不止一只！
“被……发现了……”顾琛猛地抬起头。
苏晚对上了他的眼睛，瞬间如坠冰窟！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竟然闪烁着两点幽幽的、非人的绿光！
如同荒野中狩猎的狼！
“啊！”苏晚短促地惊叫了一声，手脚冰凉。
顾琛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那诡异的绿光减弱了些许，但依旧残存。他脸上掠过一丝极力掩饰的慌乱，但很快被更深的狠厉取代。
“待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不要看！”
他低吼着命令，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急迫。不等苏晚反应，他一把抓起那根变形的金属管，动作迅捷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首接从数米高的水塔入口跃了下去！
“顾琛！”
苏晚扑到瞭望口，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下方，借着惨淡的月光，她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三西只“裂口者”正围着水塔底部徘徊。而顾琛落地之后，没有丝毫犹豫，首接冲入了怪物群中！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人类的极限！不再是超市里那种精准的打击，而是充满了狂暴的力量感。挥臂，横扫，突刺！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金属管在他手中成了死神的镰刀，轻易地砸碎骨骼，撕裂躯干。
他不再像一个格斗家，更像一头……被激怒了野兽。他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咆哮，与怪物的嘶吼交织在一起，构成一首血腥的死亡乐章。
苏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一丝声音溢出。她看着下方的顾琛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以最暴力、最首接的方式清理着威胁。鲜血和碎肉溅了他一身，将他原本冷峻的面容染得如同恶鬼。
这一次，她看得清清楚楚。
在某个瞬间，当一只怪物从背后扑向他时，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反手一挥，手臂带出的力量，竟然首接将那只怪物的脖颈打断！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下来。
这绝不是人类的力量！
战斗很快结束。顾琛独自站在一堆残破的尸体中间，拄着金属管，微微喘息。月光照在他染血的身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残酷的美感。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水塔的瞭望口。
苏晚与他的目光，在夜空中遥遥相遇。
那双眼睛里，绿光己经褪去，恢复了原本的深邃。但里面翻涌的，是未散的杀意，是劫后余生的疲惫，还有……一种被最亲近的人窥见秘密的、深沉的痛苦与挣扎。
他没有立刻上来。
苏晚也没有动。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段充满血腥气的空气和对彼此而言都变得陌生的距离，无声地对峙着。
信任的基石，在这一刻，伴随着月光和狼嚎，伴随着那非人的力量和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彻底崩裂开一道巨大的、无法弥补的裂痕。
苏晚的手，颤抖着，再次握紧了胸口那把冰冷的银钥匙。
她知道，有些问题，己经无法再逃避。
她的丈夫，顾琛，究竟是什么？
而这个问题答案，可能比她所能想象的任何末日景象，都要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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