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第西天的清晨被一种现实的需求打破——他们最后一瓶水喝完了。
饥饿尚能忍耐，但干渴像一把小火，灼烧着喉咙。顾琛的嘴唇也起了皮，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更加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环境，寻找着一切可能的水源或补给点。
“前面，”他忽然开口，声音因缺水而更加低沉，指向不远处一个招牌半坠的店铺，“有个药店。”
药店，意味着可能有未开封的瓶装水，更重要的是，可能会有急救药品。苏晚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药店的玻璃门早己粉碎，里面一片狼藉，货架倒塌，各种药品和杂物散落一地，混合着灰尘和不明污渍，散发出一种怪异的气味。
顾琛示意苏晚等在相对安全的门口，自己率先矮身钻了进去。他动作依旧敏捷，但苏晚注意到，他移动时，左肩的动作有明显的滞涩——是那道伤口。
她的心揪了一下，那属于“苏晚”的本能关心再次冒头，压过了部分恐惧。
他在里面仔细地检查了一圈，确认没有潜伏的危险后，才朝她招了招手。
两人开始分头搜寻。苏晚在一个压扁的货架下，幸运地找到了半箱散落的瓶装水，虽然落满了灰，但包装完好。她心中一喜，连忙拿出两瓶，拧开一瓶，先是递向正在另一边翻找的顾琛。
“先喝点水。”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顾琛动作一顿，回过头，看到她递过来的水，以及她脸上那抹混杂着关切和别扭的神情，他深邃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动了一下。他没有拒绝，接过来，仰头灌了几大口。水流过他滚动的喉结，带着一种野性的性感。
“谢谢。”他将瓶子递还，声音似乎缓和了一丝。
这短暂而正常的交流，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冰封的湖面，漾开细微的涟漪。
苏晚自己也喝了些水，感觉喉咙的灼烧感缓解了不少。她继续搜寻，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药品。绷带、酒精、消炎药……这些在末世都是硬通货。她仔细地将有用的东西收拢起来。
在一个角落，她发现了一个相对完好的小药柜，里面放着一些处方药。她的目光被其中一种药吸引了——盐酸帕罗西汀片。
一种抗焦虑和抑郁的药物。
她的心猛地一沉。顾琛吃的？他什么时候开始需要依赖这种药物了？在她印象里，他永远是强大、冷静、无所不能的。是了，或许他那非人的力量和血脉，带给他的不仅是能力，还有常人无法想象的精神负担和痛苦？
这个发现，像另一块拼图，让她对丈夫的认知复杂了起来。他不仅仅是保护者，也可能是一个承受者。
就在这时，外面街道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和嘶吼！
顾琛眼神瞬间锐利，如同嗅到危险的猎豹。他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苏晚，迅速躲进药店最里面的配药室，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配药室空间狭小，堆放着更多杂物。两人几乎紧贴着站在一起，苏晚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也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血腥、尘土和一种独特冷冽的气息。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听起来不止一只“裂口者”，似乎在追逐什么活物。它们撞在药店的货架上，发出哐当的巨响，近在咫尺。
苏晚屏住呼吸，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外面的怪物，而是因为此刻与顾琛的贴近。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过来，熟悉又陌生，让她心乱如麻。
顾琛低头看了她一眼，手臂下意识地微微收紧，将她更护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形成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门缝，全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爆发。
这一刻，没有猜疑，没有“药引”的恐惧，只有末世中最原始的依存。他是她唯一的屏障。
混乱持续了几分钟，怪物的声音渐渐远去。
危险解除，狭小空间里的氛围却变得更加微妙而紧绷。
苏晚轻轻动了一下，想拉开一点距离。顾琛却似乎没有立刻松手的意思。他依旧低着头，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那里面有未散的警惕，有复杂的挣扎，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深沉的痛楚。
“苏晚。”他忽然叫了她的全名，而不是往常亲昵的“晚晚”。
“如果……”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得几乎只有她能听见，“如果我变得不再是你认识的样子，你……”他的话没有说完，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或者，不敢问出那个答案。
苏晚的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那片她曾无比眷恋、如今却迷雾重重的深海。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
外面的世界暂时安全了。但他們之间，那场无声的战争，才刚刚进入最煎熬的相持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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