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山岛富江祭》第七章·记忆的褶皱
一、教室里的空白座位
九月十日清晨，浅草区第十二中学的走廊飘着桂花香。茉莉抱着课本穿过三年级（二）班的教室门，发梢沾着晨露，红裙下摆扫过墙根的绿萝。她的课桌在靠窗第三排，桌面用茉莉汁画着歪歪扭扭的小太阳——那是上周值日生小林优子偷偷画的，说这样“能帮小茉莉赶走坏心情”。
但今天的课桌上空无一人。
「小茉莉，你的座位......」班长美咲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指着靠窗的位置，那里的课桌椅整整齐齐，连课本都没摊开，却像被谁用橡皮擦过的白纸，连道划痕都没留下。
茉莉歪着头凑近，鼻尖动了动。她闻到一股极淡的茉莉香，混着铁锈味——不是血液的腥，而是记忆被抽离时特有的味道，像被雨水泡发的旧信纸。
「美咲，小优今天没来吗？」她转身问。
美咲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想起昨天放学时，小林优子蹦蹦跳跳地说要给茉莉带新买的茉莉花护手霜，还说“要藏在你课桌里，明天给你个惊喜”。可此刻，小优的课桌同样空荡，桌肚里只有半盒没吃完的草莓牛奶，包装纸边缘沾着淡粉色的黏液。
「我......我这就给小优妈妈打电话！」美咲慌忙翻出手机，却在拨号键上顿住了。她的手机屏幕泛着诡异的雪花，通话界面显示“无信号”，连时间都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
茉莉的手指轻轻划过自己的课桌边缘。那里有道极浅的刻痕，是小优上周用圆规画的星星。此刻刻痕里渗出淡粉色液体，像眼泪般蜿蜒而下，在桌面聚成一滴，折射出模糊的画面——
实验室的白大褂、闪烁的仪器、小优苍白的脸，还有某种透明液体正从她后颈注入。
「小茉莉？」美咲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小优她......」
「她去了实验室。」茉莉轻声说，「和上周一样。」
二、警视厅的记忆漏洞
同一时刻，东京警视厅特殊案件对策室的灯光彻夜未熄。
明智小五郎盯着电脑屏幕，画面里是全市近一周的失踪人口统计表。数字像被施了魔法般疯狂跳动：九月一日到九日，东京都内共有37人失踪，其中23人是未成年人，年龄集中在12-15岁——和小林优子的年级完全吻合。
「更诡异的是这些失踪者的共同点。」佐藤将一沓笔录推到他面前，「每个失踪者在最后一次被人目击前，都提到过『茉莉』。有人说在公园看到她喂流浪猫，有人说在便利店买过她爱喝的葡萄味汽水，甚至有人坚称在电视里见过她——可监控里根本没有相关画面。」
明智翻开其中一份笔录，是高中生佐藤健太的证词：「我上周三放学，在地铁站看到小茉莉了。她穿红裙，抱着个水晶盒子，盒子里有好多发光的小鱼。我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家，她说‘我在等人，等能帮我记起妈妈的人’。然后她就不见了，地铁报站声突然变得好吵，我......我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了，只记得红裙的颜色。」
「记忆紊乱。」明智低声重复，「和上周浅草中学实验室的情况一样。」
办公室门被推开，技术科的渡边探员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额角挂着汗珠：「课长！我们在小优家的路由器里提取到了异常数据。有人用她的设备访问了国外一个叫『普罗米修斯』的数据库，下载了大量关于『永生细胞稳定性』的研究论文——署名是宫山俊二。」
「普罗米修斯？」明智皱眉，「那是传说中偷火的泰坦，现在倒成了偷记忆的贼？」
渡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上弹出一组监控截图。画面里，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将注射器扎进小优的后颈，针管里的液体泛着淡粉色荧光。男人的侧脸被阴影遮住，但明智一眼认出了他胸前的铭牌——「首席研究员·神崎」。
「神崎没死？」佐藤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上周在净琉璃实验室，我们明明看到他被茉莉的细胞溶解了！」
「可能只是部分细胞损毁。」明智调出神崎的尸检报告，「法医说他的骨骼和内脏有异常再生迹象，但表层皮肤和软组织完全溶解。换句话说，他可能以某种‘残次形态’存活了下来。」
办公室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一张泛黄的便签纸飘进来，落在明智的脚边。他捡起便签，上面是用茉莉汁写的字迹，遇水显影：
「他们怕我记起，所以要抹去所有人的记忆。——小茉莉」
字迹下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坐标，对应东京湾的某个位置。明智眯起眼，那坐标正是三个月前宫山岛分裂体第一次出现的海域。
三、实验室的活体标本
九月十日深夜，东京湾的潮水涨得很高。
茉莉站在防波堤上，红裙被海风掀起，露出脚踝处淡粉色的胎记。她望着海面，耳边回响着小优的声音：「小茉莉，他们说我是‘完美容器’，可我一点都不疼，就是有点困......」
海水突然翻涌。茉莉闭上眼，指尖凝聚出幽蓝的光。光芒穿透水面，在海底投射出巨大的阴影——那是艘沉没的轮船，船身上布满珊瑚，船舷上用红漆写着「普罗米修斯号」。
「原来在这里。」茉莉轻声说。
她纵身跃入海中，红裙在水下舒展成巨大的花瓣。海水自动分开，为她让出一条路。当她触碰到「普罗米修斯号」的甲板时，船身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红灯开始旋转。
「警告：未经授权者入侵。」机械音在船舱内回荡，「启动防御程序。」
舱门自动关闭，走廊里涌出淡粉色的雾气。茉莉不躲不闪，雾气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便化作水珠，顺着她的红裙滑落。她沿着楼梯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出淡金色的脚印，脚印所过之处，墙上的监控摄像头纷纷爆裂，玻璃渣像雨点般落下。
地下三层的实验室里，神崎正站在培养舱前。舱里的液体不再是幽蓝，而是泛着妖异的紫红色，里面漂浮着数十个胚胎——每个胚胎的额头上都有茉莉花纹的胎记，皮肤半透明，能看见里面流动的珊瑚组织。
「欢迎回来，小茉莉。」神崎转过身，他的左脸己经完全溶解，露出下面灰白色的珊瑚组织，右脸却保持着人类的模样，甚至连皱纹都清晰可见，「我等了你很久。」
「你对我做了什么？」茉莉的声音冰冷。
「我只是帮他们完成未竟的事业。」神崎指了指培养舱，「宫山俊二的永生计划失败了，因为他的细胞排斥人类情感。但我改良了它——这些胚胎融合了你的细胞、宫山俊二的基因，还有37个未成年人的记忆。他们将成为完美的‘记忆容器’，替人类承载所有痛苦，让人类的本体获得永生。」
「所以你让小优他们失踪？」茉莉的指尖泛起幽蓝火焰，「你想把他们的记忆抽出来，放进这些怪物身体里？」
「不是怪物！」神崎突然激动起来，珊瑚组织从他的脖颈蔓延到手臂，「他们是进化！是人类摆脱死亡的唯一希望！你妈妈当年拒绝合作，所以被封印在海底；你现在也会一样——」
他的话被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打断。培养舱的玻璃突然炸开，其中一个胚胎漂浮到半空，皮肤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婴儿。婴儿的瞳孔是纯粹的琥珀色，她伸出小手，指尖轻轻触碰神崎的珊瑚手臂。
「爸爸。」婴儿发出软糯的啼哭，「疼。」
神崎的动作僵住了。他的珊瑚组织开始剥落，露出下面人类皮肤的红肿和溃烂：「是你？小茉莉？不，你不是......」
「我是茉莉。」婴儿的声音突然变成少女的声线，「是妈妈的女儿，也是所有被你伤害的人的女儿。」
培养舱里的其他胚胎纷纷炸裂。它们不再攻击茉莉，反而像被磁铁吸引般向她汇聚。茉莉张开双臂，任由那些胚胎融入她的身体。她的红裙开始发光，每一寸布料都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胎记从淡粉色变成深紫色，像朵盛开的茉莉花。
「你不是容器。」她看向神崎，「你是失败品。」
神崎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开始崩解，珊瑚组织和人类皮肤同时脱落，露出里面蠕动的、类似水母的生物。那生物在空中扭动着，最后化作一滩淡粉色的黏液，黏液里浮起张照片——是神崎年轻时和妻子的合影，妻子怀里抱着个穿红裙的女婴，和茉莉长得一模一样。
「原来你也有......」茉莉喃喃道。
照片突然化作灰烬，被海风吹散。茉莉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她能感觉到那些胚胎的记忆正在涌入她的脑海：小优的数学作业、健太的棒球比赛、美咲的生日愿望......每一个记忆都带着温暖的烟火气，像星星般在她心里闪烁。
「原来人类的记忆，是这样的。」她轻声说。
西、黎明前的重逢
九月十一日清晨，浅草区第十二中学的教室里。
小林优子揉着眼睛走进教室，她的书包里装着新买的茉莉花护手霜。她走到自己的课桌前，发现里面多了张便签纸，上面是茉莉的字迹：「昨晚的星星好看吗？下次我们一起看。」
「小优！」美咲从后面扑过来，搂住她的肩膀，「你去哪了？我们都快急死了！」
「我......我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小优歪着头，「梦里有个穿红裙的姐姐，她带我去了海底，见到了妈妈。妈妈说，我不是容器，我是被爱着的。」
美咲愣住了。她想起昨晚的异常手机，想起记忆里缺失的那几小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屏幕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时间显示着「9:15」，和她记忆里的时间分毫不差。
「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茉莉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教室，发梢还沾着晨露。她走到自己的课桌前，发现桌面上的小太阳被重新画了一遍，旁边多了一颗歪歪扭扭的五角星。
「小茉莉！」小优举着护手霜跑过来，「送你的！」
茉莉接过护手霜，指尖碰到小优的手背。她能感觉到小优记忆里那些温暖的片段：妈妈煮的味噌汤、爸爸送的棒球手套、和茉莉一起在操场捡银杏叶的下午......
「谢谢。」她笑着说，「我很喜欢。」
明智小五郎站在教室后门的窗户边，望着这一幕。佐藤凑过来，递给他一杯热咖啡：「查到了。神崎的实验室在海底沉船里，所有实验数据都被销毁了。警视厅那边说，昨晚全市的记忆紊乱现象突然消失了，失踪的孩子也都找到了——除了宫山岛分裂体的那些实验体。」
「他们在哪？」明智问。
「在茉莉身上。」佐藤指了指教室里的少女，「技术科分析了她的血液样本，发现里面有37种不同的DNA片段，和小林优子、佐藤健太他们完全吻合。换句话说，那些孩子并没有被抹去，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了茉莉的身体里。」
明智望着茉莉的背影。她的红裙被风掀起，露出脚踝处的胎记，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紫。他想起妻子美和子临终前的话：「小五，茉莉的眼睛会说话。」
此刻，茉莉正好抬头看向窗外。她的眼睛是纯粹的琥珀色，里面映着初升的太阳，还有无数闪烁的星光——那是被她小心收进心里的，37个孩子的记忆。
五、未完成的终章
午休时间，茉莉和美咲、小优坐在操场的樱花树下。美咲分享着妈妈做的便当，小优给茉莉看新买的茉莉花护手霜，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们的脸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小茉莉，」小优突然说，「你说海底的妈妈，她现在还好吗？」
茉莉歪着头想了想：「她说，她会在潮声里看着我。」
「那......你会不会想她？」美咲问。
茉莉点点头，又摇摇头：「想的时候，就摸摸护手霜。她把味道留在里面了。」
远处传来上课铃。茉莉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她转身走向教室，红裙在风中舒展，像朵盛开的茉莉。美咲和小优对视一眼，笑着跟了上去。
明智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望着她们的背影。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佐藤发来的消息：「宫山俊二的秘密笔记找到了，最后一页写着：『真正的永生，是让爱延续，而不是让细胞永生』。」
风掀起明智的衣领，带来淡淡的茉莉香。他知道，这场关于记忆与爱的战争还远未结束——神崎的残余势力、全球的「普罗米修斯计划」、甚至海底珊瑚宫殿里未完全消散的诅咒，都可能在未来某一天卷土重来。
但至少此刻，茉莉用她的善良和纯真，为那些被伤害的灵魂找到了归宿。她的红裙上，不仅沾着茉莉花瓣，更承载着37个孩子的笑声、37段温暖的记忆，以及37份被重新唤醒的爱。
「课长。」佐藤走到他身边，「今晚要不要去浅草的海边？听说那里的潮声特别像茉莉的笑声。」
明智笑了笑：「好。」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远处的大海上传来若有若无的潮声，像有人在低声哼唱着古老的歌谣。那是茉莉的妈妈在说：「小茉莉，要好好长大呀。」
（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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