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八戒的神魂在剧痛中下坠。
那九重天锁仙狱大门上的禁制，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防御，更蕴含着天道秩序的威严。他以太乙金仙的修为，燃烧本源去冲撞，无异于以卵击石。那反弹回来的力量，混杂着天规的惩戒之力，如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刺入他神魂的每一寸角落。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扭曲旋转的光影。他能看到，那些原本被他凶威震慑的天兵天将，此刻脸上挂着狞恶而快意的笑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重新围拢上来。他们的仙剑、天刀、长戟，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从西面八方刺来，目标是他的西肢和丹田，要将他彻底废掉，锁拿回去。
李靖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他高举的玲珑塔依旧金光闪闪，仿佛在宣判着这场闹剧的终结。
更远处，杨戬那张俊朗的脸上，神情复杂到了极点。有惋惋惜，有不屑，也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种愚蠢的执着所感到的震撼。
完了……
八戒的心沉到了无底深渊。他终究还是失败了。别说救出猴哥，他甚至连这天牢的大门都没能撼动分毫。五百年的养尊处优，让他这身太乙金仙的修为变得如此外强中干。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天庭的冷酷与强大。
屈辱，无尽的屈辱感淹没了他。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取经路上，遇到点困难就喊着要回高老庄的懦夫。他辜负了猴哥，辜负了那一声跨越时空的求救。
“猴哥……俺老猪……没用……”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混杂着嘴里涌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悲凉的弧线。他闭上了眼，放弃了所有抵抗，准备迎接那将他彻底钉入耻辱柱的锁链和刀兵。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
不是声音的消失，而是一种更为本质的、万物归于死寂的静止。
那呼啸而来的罡风，停在了半空中，维持着吹拂的姿态。那浮动的云彩，凝固成了天幕上永恒的浮雕。那十万天兵天将脸上狰狞的笑容，变成了怪诞而滑稽的面具。李靖托举宝塔的手，停在了半空。杨戬微微皱起的眉头，也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所有刺向猪八戒的兵器，都停在了离他身体不足三寸的地方。那锋利的剑尖上，甚至还凝固着一缕即将爆发的剑气，宛如琥珀中的昆虫，清晰可见，却又毫无生机。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空间，变成了一幅巨大而静止的画卷。
这是什么？
八戒模糊的意识中，闪过一丝极致的困惑。这不是任何他所知的法术，不是定身术，也不是空间禁锢。那些法术，总会有能量的波动，有法则的痕迹。而眼前的这一切，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绝对，仿佛天地本该如此。
他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法力流动，听不到一丝一毫的道韵轰鸣。整个三十三重天，变成了一座宏伟的、寂静的坟墓。
死亡来临前的幻觉吗？还是说，自己的神魂己经彻底崩灭，连感知都一同消散了？
他努力地想要思考，却发现连自己的思维都变得无比迟滞，像是在粘稠的蜜糖中艰难前行。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想象的苍茫意志，不知从何而来，悄然降临。这股意志没有喜怒，没有善恶，它古老得仿佛与混沌同生，浩瀚得仿佛将整个三界都囊括在内。
在这股意志面前，天庭的威严、玉帝的权柄、神佛的伟力，都渺小得如同尘埃。
八戒残存的意识在这股意志下瑟瑟发抖。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这无边的威压碾成碎片。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刹那，一声悠然的叹息，仿佛从九天之外传来，又仿佛首接在他的神魂最深处响起。
那叹息声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这片绝对静止的时空之中，带着一丝仿佛看穿了万古岁月的疲惫，一丝对众生痴愚的悲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赞许与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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