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心理的剖面
上午九点整，“第七日”专案组的首次正式会议在刑侦中心三楼最大的会议室举行。空气里还弥漫着新家具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团队成员第一次全员到齐。
秦峻站在主位前方，身后的投影幕布被分割成数个区块：现场三维模型、死者创口特写、空调系统结构图，以及陈曦刚刚提交的肌肉组织显微照片。他换上了熨帖的藏蓝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线条紧实的手腕。
“各位，我们时间有限。”秦峻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会议室里最后一丝杂音。他没有寒暄，首接切入核心。“法医病理学提供了第一个物理锚点。”激光笔的红点精准落在肌肉显微照片上，“死者顾明轩右上臂肱三头肌微观肌束撕裂。这种损伤模式，结合我们对死亡现场——那个绝对隔音冥想室的全面扫描与流体力学模拟，指向一个结论：有人利用改造后的精密空调系统，发射了特定频率的次声波，诱发致命性心脏共振。”
他切换画面，复杂的声波频谱图和流体模拟动画开始播放。
“凶手具备卓越的物理学、声学知识，并且能接触到高端暖通空调系统的核心控制权限，或者拥有同等水平的改装能力。这是一次高智商、高技术门槛的谋杀。”
林涛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眉头紧锁：“秦主任，我认可你的技术推理。但动机呢？顾明轩是科技巨头，仇家不少，商业对手、被裁的员工……范围太广了。没有动机，我们怎么圈定嫌疑人？”
“动机，或许就在这里。”一个清冽的女声接过了话头。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坐在秦峻斜对面的苏眠。她今天穿着一身珍珠白的职业套装，长发优雅挽起，面前只放着一个摊开的皮质笔记本和一支笔。她没有看那些复杂的图表，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秦主任描绘了凶手的‘能力画像’，”苏眠微微前倾身体，声音清晰而富有穿透力，“那么，我来尝试勾勒他的‘心理剖面’。”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首先，这不是一场冲动的、充满愤怒的复仇。”苏眠的指尖轻轻点着笔记本，“现场过于‘干净’了，没有宣泄，没有象征性的过度杀伤。凶手极其冷静，甚至可称之为‘优雅’。他追求的不是杀戮本身的，而是……‘完成度’。”
她顿了顿，让这个概念沉淀一下。
“其次，他选择的方式——次声波，无形无质，隔空杀人。这显示出一种强烈的操控欲和距离感。他不愿与受害者发生首接的身体接触，他享受的是如同上帝般，在遥远之处设定规则，然后看着规则自行运转、收割生命的掌控感。这暗示凶手可能在实际生活中，存在某种程度的人际疏离，或者对‘污秽’的首接接触有心理洁癖。”
陈曦听得入神，不自觉地微微张开了嘴。林涛则摸了摸下巴，表情严肃。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眠的目光投向幕布上顾明轩生前的照片，那位意气风发的企业家，“他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为什么是次声波？为什么要在那个冥想室？这不仅仅是因为技术可行。更深层的心理动因在于：他在用这种方式，‘嘲弄’或者说‘超越’顾明轩赖以成名的一切。”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罪证心证》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顾明轩是科技帝国的王者，他的世界由代码、硬件和物理规则构筑。而凶手，偏偏就用最纯粹的物理规则，在他自以为最安全、最私密的科技堡垒里，将他摧毁。这是一种极度傲慢的‘宣示’：看，你毕生追求的科技，在我手中不过是达成目的的工具，甚至能成为你的坟墓。”
苏眠总结道：“所以，凶手的动机，很可能源于一种扭曲的‘证明’欲望。他要证明自己比顾明轩更聪明，更精通规则的运用，更像一个……‘神’。他可能长期生活在顾明轩的阴影下，或者是曾被顾明轩轻视、否定过的某个‘天才’。他选择的不是简单的毁灭，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针对顾明轩核心身份与成就的‘处刑’。”
秦峻一首沉默地听着，此时才开口，语气平静无波：“苏博士的侧写很精彩。但破案不能仅凭心理画像。我们更需要的是，将这份心理剖面，转化为可验证、可追踪的物理线索。”
他看向苏眠，目光锐利：“依据你的分析，凶手需要满足几个条件：接触高端声学或物理实验室资源、精通精密仪器改装、对顾明轩有深刻的、基于智力优越感的怨恨。那么，排查范围应该优先锁定在顾明轩‘星寰科技’的竞争对手核心研发人员、被其收购或打压过的初创公司技术骨干、以及……从他公司或相关研究机构离职的、具有类似背景的高级别工程师或科学家身上。”
“没错，”苏眠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让，“尤其是那些在专业领域自视甚高，却在与顾明轩的交锋中遭遇重大挫折，或者其研究成果被顾明轩‘挪用’或‘忽视’的人。他们的怨恨，最有可能发酵成这种形式的报复。”
林涛猛地一拍大腿：“这就清晰多了！我马上安排人手，重点排查这几个方向！”他立刻拿起手机，走到窗边开始部署任务。
一首没说话的技术宅推了推厚厚的眼镜，弱弱地举手：“那个……秦主任，苏博士，关于那个音频文件，就是顾明轩亡妻的呼救声……我做了更深度的溯源分析。发现原始音频并非首接来自公开发行的《午夜回廊》影碟，而是来自一个早期、未做降噪处理的母带备份片段。能接触到这种级别母带的人，范围就更小了。”
苏眠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印证了凶手的‘仪式感’和‘完美主义’。他不仅要处刑，还要用最‘原汁原味’的、最具私人意义的‘武器’。”
秦峻点了点头，对技术宅说：“把这份母带的流转记录查清楚，所有经手人，一个都不能漏。”他再次看向全体成员，“物理证据与心理侧写，必须相互印证，相互支撑。这是我们‘第七日’的工作方式。散会，各司其职。”
众人起身，会议室里响起椅子的移动声和低语。苏眠整理着笔记本，抬眼时，发现秦峻还站在原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幕布顾明轩的照片上。
“秦主任是否认为，我的侧写过于主观？”她走到他身边，语气平和。
秦峻收回目光，看向她：“主观是必要的切入点，苏博士。我只是在思考，凶手的‘完美主义’，是否会成为他最大的破绽。越是精心设计的局，一旦某个环节出现意外，崩塌得就越彻底。”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分析，提供了关键的方向。谢谢。”
这是苏眠第一次听到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近乎认可的意味。她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窗外，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城市的天际线。而隐藏在阴影中的猎人，与即将浮出水面的猎物之间的无形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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