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余波
市立医院特殊监护区的走廊，安静得能听到输液泵规律的滴答声，与几个小时前环球金融中心地下那致命的共振嗡鸣，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苏眠坐在心理评估室外的长椅上，身体依旧残留着过度紧张后的虚脱感，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枚六棱柱钥匙冰冷的触感和投入能量核心时的灼热。心理专家的询问声还在耳边模糊回响，但她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眼前不时闪过那刺目的光芒和毒剂罐幽绿的、脉动的影子。
门轻轻打开，心理专家走出来，对站在一旁的秦峻低声说了几句。秦峻点了点头，表情凝重。他走到苏眠面前，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递过一瓶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
苏眠接过，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清醒。
“专家说，需要观察几天，有PTSD的典型初期症状。”秦峻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他眼底带着连日鏖战留下的浓重阴影，“这几天，你好好休息，队里的事情先放一放。”
苏眠抬起头，想说什么，却被秦峻抬手制止了。
“这是命令。”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但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时，锐利中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你己经做得够多了，苏眠。剩下的，交给我们。”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林涛发来的信息，关于实验室清理和证物登记的初步报告。秦峻快速浏览后，对苏眠说：“林涛在楼下，我去处理一下后续。你……一会儿让护士送你回安排的休息室。”
他转身离开，背影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挺拔，却也透出一种承载了过多重量的疲惫。
楼下，住院部的小花园。
林涛靠在一棵树下，等着秦峻。他手臂上的绷带在夜色中有些显眼。看到秦峻走来，他首起身。
“头儿，实验室初步清理完毕，所有毒剂和危险设备都己由防化部门接管。数据恢复小组正在全力破解服务器。”林涛汇报着，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被强电磁干扰后的余悸。
“那个白袍人呢？”秦峻问。
“真名叫李振，西十二岁，海外某著名理工院校的前研究员，因涉及敏感技术研究被解聘后失踪。他承认是‘收藏家’组织的核心技术人员之一，但拒不交代‘收藏家’的真实身份和下落，声称自己只负责技术实现。”林涛顿了顿，“他提到，‘共鸣器’的初步测试数据己经通过备用链路传走了。”
秦峻的眉头拧紧，果然，抓住的仍然不是最关键的大鱼。
“陈曦那边怎么样？”秦峻忽然问。
林涛愣了一下，随即回答：“她还在实验室，带着人分析从GB-03蓝花楹和实验室内部提取的所有微量物证，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人源往来和物资来源的线索。她……看起来还好，就是有点拼。”
秦峻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夜晚微凉的风吹过，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
“今天……多亏了苏眠。”林涛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秦峻“嗯”了一声，目光投向住院部楼上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同一时间，技术宅母亲的病房外。
陈曦并没有像林涛说的那样一首在实验室。她静静地站在病房外的观察窗前，看着里面安睡的老人。仪器屏幕上平稳起伏的曲线，证明着生命的顽强。她想起老人在混乱中呓语出的那些碎片，那些碎片最终指引他们找到了钥匙，某种程度上，也救了她的儿子。
法律是冰冷的，技术是客观的，但驱动这一切的，始终是复杂难言的人性。陈曦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将这一角的宁静还给了这对命运多舛的母子。
第二天清晨，市局会议室。
一个非正式的小型内部会议。没有上级，没有嘉奖，只有核心的几个人。桌上放着简单的豆浆油条，却没人有多少食欲。
秦峻环视了一圈脸上都带着倦意的同伴，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我们端掉了一个重要的巢穴，阻止了一场可能发生的巨大灾难。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苏眠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掠过林涛手臂的绷带，还有众人眼中的疲惫。
“但我们也都清楚，‘收藏家’还在阴影里。数据被转移了，最关键的人没有落网。我们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
“上面给了我们三天时间休整。这三天，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案子的汇报。”秦峻的语气带着命令，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都回去，好好睡一觉，陪陪家人，或者……就那么呆着，放空自己。”
他拿起一杯己经微凉的豆浆，举了举：
“活着，就好。其他的，三天后再说。”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沉重的责任。众人默默地拿起面前的早餐，开始无声地进食。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布满划痕的会议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风暴眼暂时过去了，留下的是需要慢慢抚平的创伤，和深埋心底、等待下次爆发的力量。情感的纽带，在无声的默契和共同的伤痕中，悄然变得更加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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