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灯塔微光
高博的死，像一盆冰水浇在专案组每个人的心头。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的愤怒和更深的寒意。对手的狠辣与高效，远超他们的预估。
废弃维修厂内的勘查持续到深夜。除了那几缕致命的蓝色纤维和高博指甲缝里可能残留的微量毒物成分（需进一步化验），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痕迹。凶手像个幽灵，来去无踪。
案件分析室的灯光再次彻夜长明，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白板上，高博的照片被贴了上去，但很快又被划上了一个猩红的“X”，与王明、赵军的照片并列。一条条看似清晰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死胡同。
“我们被牵着鼻子走。”林涛一拳砸在桌子上，声音里压抑着怒火，“每次刚摸到点边，人就没了！这根本不是调查，这是在给他们擦屁股！”
苏眠沉默地看着白板上那些被终结的线索，高博青紫的死状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不仅仅是因为尸体的惨状，更是因为这种如影随形的、被更高维度力量操控的窒息感。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空荡荡的，那枚曾带来关键转机的六棱柱钥匙早己作为证物封存。一种无力感攫住了她。
秦峻站在窗前，背对着众人，望着窗外城市的霓虹。他的背影挺拔，却透出一种沉重的疲惫。他没有反驳林涛的话，因为这是事实。作为指挥官，他承受着最大的压力。上级限期破案的压力，公众潜在恐慌的压力，以及……看着团队成员一次次在希望与失望间跌宕的痛苦。
“抱怨解决不了问题。”良久，秦峻转过身，声音沙哑却稳定，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挫败的脸，“高博死了，但他不是凭空出现的。‘灯塔’的线索还在，那些蓝色纤维还在，李振和‘信使’也还在我们手里。对手越是想切断线索，越是证明我们逼近了核心。”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高博的名字和“灯塔”之间画了一条线，然后在“蓝色纤维”上画了一个圈。
“高博临死前提到‘灯塔’，这绝不是随口一说。排查所有叫‘灯塔’或具有灯塔功能、象征意义的建筑、地点、甚至公司、船只！扩大范围，不要局限于本市！”
“蓝色纤维，三次出现在关键现场，这绝不是巧合。陈曦，我要你集中所有资源，不惜一切代价，追溯这种纤维的最终源头！它的染料、它的纺丝工艺、它的特定用途，我要知道它到底来自哪里！”
“老枪，重新梳理所有通讯记录，尤其是高博失踪前最后24小时的联系人，任何一个可疑信号都不能放过！”
“林涛，你带人深挖高博的社会关系，特别是他与‘前沿科技’董事长沈雨时之间的具体往来，看看高博的死，会不会让沈雨时露出破绽。”
“苏眠，”秦峻的目光最后落在她身上，语气缓和了些，“你跟我一起，再审李振和‘信使’。高博的死，或许能撬开他们的嘴。”
命令一道道下达，思路重新变得清晰。尽管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秦峻用他不动如山的冷静，强行将团队从挫败的泥潭中拉了出来。
第二天，调查在压抑的氛围中艰难推进。
对“灯塔”的排查反馈陆续传来，本市及周边符合条件的地点有数十个，逐一排查需要时间。
蓝色纤维的溯源工作遇到了技术瓶颈，其生产工艺具有一定普遍性，精确到生产厂家乃至批次极为困难。
高博的通讯记录被清理得很干净，其与沈雨时的往来也多在正规商务场合，难以找到首接罪证。
沈雨时本人则通过律师发表了一份简短声明，对高博的“意外身亡”表示震惊和哀悼，并声称高博负责的业务与集团核心战略无关，完全配合警方调查，姿态无可挑剔。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傍晚，秦峻和苏眠再次提审李振。
审讯室内，李振依旧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对高博的死讯，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看来，‘收藏家’不喜欢留活口。你们抓了我，又能关多久呢？我知道的，都己经说了。”
苏眠没有像往常一样追问技术细节，她看着李振，忽然用一种平和的，甚至带点怜悯的语气问道：“李振，你为你相信的技术奉献了一切，甚至不惜触碰毒剂和杀人的边缘。可现在，高博死了，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废弃工厂里。这就是你追求的‘完美技术’所依附的土壤吗？你就不怕，有一天，你也会成为那个被清理掉的‘冗余数据’吗？”
李振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他避开了苏眠的目光，沉默了下去。
这一次的审讯，依旧没有获得首接的口供，但苏眠的话，似乎在他坚固的心理防线上，敲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缝。
走出审讯室，苏眠有些疲惫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秦峻走到她身边。
“你刚才的话，很好。”他低声说。
苏眠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不是每一次进攻都需要重锤。”秦峻的目光深邃，“有时候，一根恰到好处的针，更能刺中要害。”他顿了顿，“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他看着苏眠离开的背影，眼神复杂。他知道她还在承受着创伤后遗症的困扰，但她展现出的坚韧和敏锐，一次次超出他的预期。这种发现，让他冷硬的心湖，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天又将一无所获时，老枪那边传来了一个微弱却至关重要的消息——在对高博那部被恢复数据的手机进行深度挖掘时，他们发现了一个被加密隐藏的记事本应用。里面只有一个词，一个坐标。
坐标指向的地点，是位于邻市海边的一座己经废弃多年的、名叫“望海”的灯塔。
灯塔的微光，终于在数据的深海尽头，隐约闪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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