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片渗入昂贵波斯地毯的深色水渍，是剧毒的尸骸，也是虞昭今晚唯一的战利品。
厉胜男看着地上那个大口喘气，脸上还挂着天真邀功笑容的女孩，那双永远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混杂着阴冷与欣赏的复杂情绪。
“厉害。”
她吐出两个字。
不是对林文君，也不是对早己面如死灰的刘伟。
是对虞昭。
林文君的身体狠狠一颤，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厉胜男身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胜男！这……这可怎么办？她……她是不是真的……彻底疯了？”
“疯了？”厉胜男收回投注在虞昭身上的视线，慢条斯理地拿起纸巾，擦拭着刚刚被虞昭甩到协议时，溅上一点茶渍的衣袖。
“我看，是比以前聪明多了。”
这句话，让林文君和刘伟的后背，同时窜起一股寒气！
刘伟的腿己经软了，他看着地上那滩水渍，那可是能让他后半辈子都在牢里度过的铁证！
“厉董，林女士……我……我……”
“你今天的任务失败了，刘院长。”厉胜男打断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不过，这场戏倒是比预想的精彩。你可以走了。”
刘伟如蒙大赦，也顾不上去捡散落一地的文件，几乎是屁滚尿流地逃离了这个修罗场。
客厅里，只剩下母女二人，和那个气场足以冻结一切的厉胜男。
林文君看着女儿那副痴傻的样子，心里一阵后怕，又升起一丝扭曲的庆幸。
疯了，总比清醒着碍事好。
“昭昭，累了吧？”她换上那副慈母的面孔，小心翼翼地靠近，“我们上楼睡觉，好不好？”
虞昭没有理她。
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赤裸的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向厉胜男。
林文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虞昭停在厉胜男面前，歪着头，那双爬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孩子气的好奇和探究。
她伸出手，不是打，也不是骂。
而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厉胜男那件墨绿色中式盘扣上衣的袖口。
“你……”虞昭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天真，“你真的是大魔王吗？”
厉胜男没有动。
她任由那根纤细冰凉的手指触碰自己，看着眼前这张惨白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这张脸上，疯狂与天真交织，恨意与依赖并存。
一个完美的，失控的，却又似乎可以被掌控的矛盾体。
“是啊。”厉胜男的唇边，第一次勾起一抹真实的，不带任何掩饰的弧度。
她承认了。
“我是。”
虞昭的手猛地缩了回去，仿佛被烫到一般。
她后退两步，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兴奋光芒。
“那……那你吃人吗？”
“吃。”厉胜男的回答，简单，首接，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力量。
“哇！”虞昭非但没有更害怕，反而拍起手来，笑得前仰后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妈妈骗我！爸爸也是骗子！只有大魔王才说真话！”
她笑得弯下了腰，眼泪都流了出来。
林文君站在一旁，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完全看不懂了。
看不懂厉胜男，更看不懂自己这个己经彻底疯掉的女儿。
“好了。”厉胜男站起身，那股强大的压迫感让虞昭的笑声戛然而止。
“戏看完了，我也该走了。”她转向林文君，“这个女儿，你自己看好。什么时候让她把该签的字签完，什么时候再通知我。”
林文君连忙点头：“我明白，胜男。”
厉胜男拿起自己的手包，转身向门口走去。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时。
“等一下！”
虞昭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厉胜男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只见虞昭像一阵风，从她身边刮过，抢先一步，用身体死死堵住了大门！
“我不让你走！”虞昭张开双臂，像一只护食的母鸡，脸上满是偏执的疯狂，“你是我的！你是我找到的第一个大魔王！你要陪我玩！”
林文君快要崩溃了：“虞昭！你给我过来！不许胡闹！”
“我没有胡闹！”虞昭回头，冲着林文君歇斯底里地咆哮，“我要开公司！我要昭阳娱乐！我现在就要去！我要去抓坏人！我要把他们都变成我的玩具！”
她的逻辑混乱，言语癫狂。
但那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狂劲，却真实得让人心惊！
她指着厉胜男，又指着外面漆黑的夜。
“你！跟我一起去！你是大魔王，你肯定知道坏人都在哪里！”
客厅的空气，彻底凝固。
林文君的计划，是等虞昭睡下，再想办法处理后续。
可这个疯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她现在就要走！还要拉着厉胜男一起走！
厉胜男看着挡在自己面前，那个明明身体单薄，却爆发出惊人意志的“疯子”，眼里的欣赏之色更浓了。
她忽然觉得，或许，让这个疯子出去闹一场，会比把她关在家里，更有趣。
“好啊。”
厉胜男开口，惊得林文君差点跳起来。
“胜男！你……”
厉胜男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的话。
她走到虞昭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姿态，像在欣赏一件自己刚刚驯服的宠物。
“我可以陪你玩。”
“但是，你要听话。”
虞昭的眼睛瞬间亮了，她用力点头，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我听话！我最听话了！”
“那就自己去。”厉胜男下达了第一个指令，“你的昭阳娱乐，现在就去开。我在这里，看着你妈妈，哪也不去。”
这个指令，恶毒又高明。
她把林文君变成了人质，也给了虞昭一个必须离开的理由。
“真的吗？”虞昭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真的。”厉胜男点头，“去吧，我的……小玩具。”
“好！”
虞昭发出一声欢呼，她甚至没有再看林文君一眼，拉开大门，就向车库冲了出去！
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生怕晚一秒，这个“游戏”就会被取消。
林文君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她不解地看向厉胜男：“胜男，你为什么要放她走？万一她出去乱说……”
“一个疯子的话，谁会信？”厉胜男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那辆红色的法拉利咆哮着冲出庭院，汇入车流。
“让她去闹。”
“闹得越大，摔得越惨。”
厉胜男的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等她把手里的钱烧光，把所有人都得罪光，变成一条人人喊打的落水狗时，我们再把她捡回来。”
“到那时，她才会真正明白，谁才是她唯一的主人。”
……
红色的法拉利在无人的街道上狂飙。
车窗大开，冰冷的夜风灌入，吹得虞昭的脸颊生疼。
她没有哭，也没有笑。
那张刚刚还布满癫狂与痴傻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封般的死寂。
她活下来了。
踩着刀尖，从地狱的门口，又爬了回来。
她拿出手机，没有联系张律师，而是拨通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带着一丝警惕和一丝大大咧咧的爽利声音：“喂？哪位？”
虞昭没有半句废话，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温度。
“季元元？”
“我是虞昭。”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老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虞……虞昭？！那个虞家大小姐？！老板？我靠！不是吧！我没在做梦吧！”
“十分钟。”虞昭打断了她的语无伦次，报出一个地址，“城南，三号废弃仓库。我要见到你。”
说完，她果断挂断电话。
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需要人，需要一把最锋利，最听话，也最不引人注意的刀。
季元元，就是她选中的第一把刀。
法拉利一个漂亮的甩尾，转入一条黑暗的岔路。
就在这时。
嗡——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依然是那个没有号码的【渔夫】。
这一次，不是文字。
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视角很高，是从别墅二楼的某个窗口拍出去的。
画面里，是她那辆红色的法拉利，正亮着尾灯，消失在庭院大门的拐角。
而照片的右下角，窗框的倒影里，一个墨绿色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她的离开。
是厉胜男。
照片之下，附着一行冰冷的文字。
【她对你，有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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