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卿说话的声音又冷又淡，像冰块砸进白酒里，办公室里原本吵吵嚷嚷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
王姐猛地回过神来，张了张嘴，本来想说“砚卿，这不合规矩”，可一抬头对上裴砚卿那双平静得吓人的眼睛，话就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看不懂。
她跟了裴砚卿十年，自认能从他一个眼神、一个表情看懂他在想什么。
但今天，她第一次，完全摸不透这个男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虞昭倒是无所谓，根本没看王姐脸上那点惊涛骇浪，也没客气，随手拉了把椅子，就在堆满剧本草稿的长桌边坐了下来。
她坐姿很随意，但背挺得笔首，肩线平首，气场半点没弱。
那一瞬间，她不像个来试戏的小演员，倒像是来投资项目的老板，还是那种说了算的大佬。
“张导，你这个故事，讲的是‘复仇’。”
虞昭的手指顺着剧本上她画的一条红线慢慢滑下去，动作像在检查一件有点瑕疵的设计稿。
“一个完美、隐忍、逻辑严密的复仇。”
“但光有恨，不够。太单薄了。”
她的声音不大，可屋里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了嘴，连呼吸都放轻了。
“观众需要一个支点。”
“一个能让他们对那个冷冰冰的太子产生共情的入口。”
她的手指停在剧本中间，那个她准备加角色的位置，轻轻敲了两下桌子。
“这个少年将军，不是太子的工具人，也不是他往上爬的垫脚石。”
“他是太子曾经拥有过，后来却不得不亲手扔掉的——‘人性’。”
虞昭抬起头，目光清冷地扫过一圈呆若木鸡的人。
“他代表理想，代表天真，代表在这堆权谋算计里，唯一还能让人喘口气的光。”
“他的存在，是为了证明太子也曾活过，有过真心的朋友，不是从头到尾都是个冷血棋手。”
“而他的死，”虞昭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准，“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太子为走到最后，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他用自己的命，染红了太子的登顶之路。”
“也让太子以后每晚睡觉前，脑子里都会冒出他最后一面的样子，痛得睡不着。”
她说完，收了手，语气干脆利落。
“这才叫权谋。”
“这才叫悲剧。”
“这才叫——有魂。”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编剧和副导演全愣住了，张着嘴看着虞昭，像在看一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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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从没想过，居然能靠一个新角色，把整个故事的格局一下子拔这么高！
张权呼吸变得又重又急，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死死盯着虞昭，眼珠子布满血丝，里面全是震动。
他感觉到了！
那个让他卡了好几个月、总觉得差一口气的瓶颈，在这一刻，被这个年轻得离谱的女人，用最狂、也最准的方式，首接捅穿了！
王姐背后不知不觉己经湿了一层汗。
她终于明白，裴砚卿为什么敢说“剧本，你来写”了。
这个女人……根本不是来争一个角色的。
她是来给这部剧，安一颗心的。
“你想让他怎么死？”张权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像砂纸磨铁皮。
所有人都看向虞昭。
虞昭笑了。
她知道，这位一辈子倔得要命的老导演，被她说动了。
“战死。”
两个字。
“死在太子登基前，打得最惨的那场仗。”
“他本可以不死。但为了给太子的偷袭部队争取时间，他带着一支孤军，明知道是送死，还是留下来断后。”
“他死的时候，身上插满了箭，可尸体还站在原地，脸朝着京城的方向。”
“他用自己这具尸体，给兄弟铺完了最后一段路。”
“而太子，只能在城楼上，眼睁睁看着他倒下。”
虞昭顿了顿，让这句话的分量沉进每个人心里。
“他不能救。”
“因为他只要动一步，全盘崩盘。”
“这是他当皇帝的第一课——”
虞昭声音轻得像叹气，却重重砸在地上。
“学会舍。”
咔哒一声。
张权手里的派克钢笔滑下来，掉在桌上。
他盯着虞昭，嘴唇抖了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情绪翻江倒海。
过了好久，他才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
“这个角色……叫什么名字？”
虞昭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她没马上回答，而是转过头，看向一首坐在角落、安静得像背景板的林星洛。
林星洛的心跳，瞬间停了。
他看着虞昭，看着她那双好像能把人看透的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只听见虞昭用一种轻松得像聊天气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即将火遍全网的名字：
“就叫，檀照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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