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国际会展中心的灯光渐次熄灭，宾客们陆续离场，唯有顶层VIP休息室的门还虚掩着，透出柔和的暖光。顾琛坐在沙发里，指腹无意识地着茶杯边缘，杯中早己凉透的黑咖啡泛着苦涩的色泽。他的对面，秦风正将一份刚整理好的加密文件递过来，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刺得人眼眶发酸——周明辉近三年的资金流水、通讯记录、甚至他与竞争对手高管的私下合影，每一条线索都像锋利的刀刃，剖开了这位“老将”虚伪的忠诚。
“顾总，技术部己经破解了那台加密通讯器。”秦风压低声音，指尖在屏幕上轻点，“设备里存了二十七段录音，最早可以追溯到去年十月。内容几乎都围绕云栖湖项目，比如‘预算表第三页的数字可以再压低5%’‘投资方A对景观设计不满意，需要额外打点’‘招标截止日前我会把最终协议版本发给你’……最关键的是，上周泄露的那份核心数据文件，碎片化特征与通讯器里一段被删除的音频完全吻合。”
顾琛没说话，目光落在文件末尾的备注栏——“据周明辉供述，他每次传递信息前，都会特意去洗手间‘确认安全’，并对着口袋里的设备低声说话，自以为无人察觉。”他的指尖微微收紧，指节泛白，脑海中浮现出年会当天朵宝指着周明辉时，那双澄澈眼睛里的认真：“他身上有好多‘小虫子’……黑黑的，黏糊糊的，像蜘蛛网一样缠着他！”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林嫂牵着朵宝走了进来。小姑娘显然刚被从被窝里挖起来，头顶一撮呆毛，睡衣外裹着顾琛的羊绒大衣，怀里还抱着她最喜欢的草莓玩偶。她揉着眼睛，小脸写满了困倦，但看到顾琛时，还是强打起精神扑了过去：“叔叔……朵朵困困……”
顾琛立刻起身，接过她怀里的玩偶，顺手揉了揉她乱蓬蓬的头发：“怎么把你吵醒了？”
“林嫂说……说朵朵帮了大忙，叔叔要给奖励。”朵宝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小手却本能地拽住了顾琛的西装袖口，“叔叔，朵朵要睡觉觉……”
秦风识趣地退到一旁，将空间留给这对“父女”。林嫂替朵宝拢了拢大衣领口，轻声道：“先生，我带她去客房睡？”
“不用。”顾琛摇头，蹲下身与朵宝平视，“朵朵先别睡，叔叔问你个问题。”
朵宝的睫毛颤了颤，努力撑开眼皮：“什么问题呀？”
“今天在年会上，你是怎么发现周明辉伯伯有问题的？”顾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
朵宝的小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像只努力思考的小松鼠。她揉了揉眼睛，努力回想：“他身上有好多‘小虫子’……”她伸出小手，在空中比划着，“黑黑的，黏糊糊的，像蜘蛛网一样缠着他！朵朵一靠近，就闻到臭臭的味道，像坏掉的糖果！”
顾琛的瞳孔微缩——这与周明辉办公室里长期焚烧的昂贵熏香味道截然不同，更像某种腐朽的气息。他记得朵宝曾说过“能闻到不好的味道”，当时只当是孩子天真的比喻，如今看来……
“还有！”朵宝突然拍了拍小手，眼睛亮了起来，“他对着‘黑盒子’说话的时候，声音超级小，但是朵朵的耳朵很灵！”她比划着，“朵朵听见他说‘钱钱’‘分一半’‘等招标结束就带我去马尔代夫’……唔！”她突然捂住小嘴，小脸涨得通红，显然是想起了自己不小心听到的“秘密”。
顾琛的指尖轻轻颤了一下——周明辉在录音里确实提到过“事成后带家人出国旅游”的承诺。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瘦小的身影，忽然意识到，朵宝的“预言”从来不是巧合：她闻得到人心底的恶意，看得见常人看不见的“痕迹”，就像……一只天生能嗅到黑暗的幼兽。
“叔叔，坏蛋伯伯会害你的！”朵宝突然仰起小脸，表情严肃得不像个孩子，“朵朵要保护叔叔！就像保护师父一样！”
顾琛的心像被一只温暖的小手狠狠攥了一下。他想起自己曾问过朵宝“师父是谁”，她却只含糊地说“师父不要朵朵了”，却从未想过，这个孩子或许真的经历过什么，才会对“保护”这个词如此执着。
“叔叔相信朵朵。”他揉了揉她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坚定，“你帮了叔叔很大的忙，没有你，我们可能到现在都找不到内鬼。”
朵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小星星：“真的吗？叔叔没有觉得朵朵是爱告状的小朋友？”
“不是告状。”顾琛摇头，认真地看着她，“是帮叔叔抓住了坏人。就像……就像朵朵以前在山上，帮师父抓过偷灵草的小妖怪一样。”
朵宝的小脸皱成一团：“可是朵朵没有抓过小妖怪……”她突然眼睛一亮，“但是朵朵会抓痒痒！叔叔的后背痒痒的时候，朵朵可以帮忙！”
顾琛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丝弧度——这是他最近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意。他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好，等叔叔后背痒痒的时候，就找朵朵帮忙。”
林嫂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眶微微泛红。她看着顾琛从小到大，从未见过这位冷峻的少爷对谁露出过这样的神情——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柔软，像是冰封的湖面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了温暖的春光。
“顾总，警方那边己经介入。”秦风适时开口，“周明辉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他交代，是从去年年底开始，通过中间人接触到竞争对手的高管，对方承诺，只要他能提供云栖湖项目的关键数据，事成之后给他三百万现金。那台加密通讯器，就是对方通过特殊渠道提供给他的。”
顾琛点头：“后续交给警方处理，内部通报批评所有相关部门，加强信息安全培训。”他顿了顿，看向朵宝，“另外，给朵朵准备一份小礼物，就当是奖励她帮叔叔抓坏蛋。”
“是，顾总！”秦风立刻应声。
朵宝欢呼一声，扑进顾琛怀里，小脸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叔叔最好了！朵朵最喜欢叔叔了！”
顾琛低头看着怀里的“小麻烦”，原本冰封的心，此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填满。他知道，这个从天而降的小丫头，或许永远无法用常理解释，但她己经成为他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次日清晨，颐和公馆。
早餐桌上，朵宝正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粥，小口小口地喝着，突然听到林嫂小声对周伯说：“……听说周副总被带走了？真没想到，平时看着那么和善的一个人……”
“嘘。”周伯立刻制止，“小孩子别瞎打听。”
朵宝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小声嘀咕：“叔叔说，坏蛋伯伯会害大家的……朵朵闻到他身上有臭臭的味道了……”
顾琛正巧走进餐厅，听到这句话，脚步微顿。他看向朵宝，小姑娘立刻放下勺子，仰起脸，一脸认真：“叔叔，朵朵没有乱说！朵朵真的闻到臭臭的味道了！”
顾琛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叔叔相信你。”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也要像昨天一样，第一时间告诉叔叔，好吗？”
朵宝用力点头，小脸严肃得像个小大人：“嗯！朵朵会保护叔叔！”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在父女俩身上，映出一层温暖的金边。顾琛看着怀里这个瘦小的身影，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永远无法揭开她身上的所有谜团，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这个自称“从山上下来找重要的人”的小丫头，己经用她的方式，成为了他生命中最坚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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