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猎杀与微光
阴影中的舞蹈
绝对的黑暗持续了整整十秒。
对于“猎犬号”上大多数惊慌失措的船员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阵脚的叛军士兵而言，这十秒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但对于林珩——或者说，那个曾经代号“幽灵”，如今从坟墓和伪装中归来的存在——这十秒，是他重新连接、重新熟悉这具身体与力量的宝贵间隙。
当备用能源系统终于挣扎着启动，发出不稳定嗡嗡声的应急灯将惨白的光斑投洒在通道内时，维修室门口只剩下在地的士兵、面色铁青的卡尔，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非人力量留下的冰冷余韵。
“封锁所有区域！所有通道！他一定还没跑远！”卡尔的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嘶哑却带着火山爆发前的压抑怒火。那道疤痕在应急灯下显得愈发狰狞，“启动生命体征扫描！热能探测！我要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叛军士兵们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展现出精锐部队的素质，如同被惊扰的蜂群，迅速而有序地分散开来，扑向舰船的各条通道。沉重的动力甲脚步声、武器保险打开的“咔哒”声、以及短促的通讯指令，瞬间打破了死寂，将“猎犬号”变成了一座紧张、危险的狩猎场。
然而，他们的猎物，并非寻常之辈。
林珩在黑暗降临的瞬间，就己计算出最佳的脱离路线。他没有选择宽阔的主通道，那里必然是重点封锁区域。他的身体在初步覆盖的“夜魇”碎片加持下，变得轻盈而充满爆发力，如同真正的幽灵，融入了舰船错综复杂的阴影之中。
他选择的，是通风管道。
“猎犬号”作为一艘老旧的改装舰，其通风系统庞大而复杂，许多维护通道甚至需要身材瘦小的人才能勉强通过。对于覆盖着初步装甲、体型有所增加的林珩来说，本应寸步难行。但那些覆盖在他体表的暗沉甲片，仿佛拥有生命般的适应性，在进入狭窄管道时，会自动调整形态，减少摩擦，甚至在某些极其狭窄的拐角，甲片会暂时收缩，让他得以如同液体般滑过。
他的左眼，那只散发着恒定血光的机械义眼，在绝对的黑暗中为他提供了远超常规夜视仪的画面。它不仅捕捉微弱的光线，更能分析热源痕迹、空气流动，甚至构建出周围环境的实时结构扫描图。管道内积年的灰尘、偶尔窜过的太空鼠、远处叛军士兵跑动时通过金属壁传递过来的微弱震动……一切信息都被这只眼睛捕获、分析，在他的脑海中汇集成一张立体的、动态的狩猎地图。
他听到了叛军士兵在管道外交错跑过的脚步声，听到了他们试图切开某个检修口闸门的声音。但他总能提前一步，如同预知般避开搜索的锋芒，或者利用管道结构的复杂性，制造出短暂的声音误导，将追兵引向错误的方向。
一次，两名叛军士兵根据生命扫描仪的模糊信号，锁定了他所在的一段管道两端。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举枪瞄准。
林珩停在管道中段，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他覆盖着装甲的胸膛微微起伏，并非因为疲惫，而是在调整呼吸节奏，与装甲内部能量流动的频率同步。他抬起左手，指尖轻轻按在管道壁上。
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波沿着金属传导出去。
一端的士兵头盔内的探测器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杂音，屏幕上的生命信号剧烈波动，仿佛目标正在高速移动。
“在那边！他想突破！”那名士兵立刻呼叫同伴，紧张地瞄准信号“移动”的方向。
另一端的士兵闻讯，也立刻加强了戒备。
而真正的林珩，在发出干扰信号后，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利用管道顶部一个废弃的、连接着老旧线路的检修口，轻松脱离了包围圈。当两名士兵意识到上当，强行切开管道时，里面早己空无一物，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臭氧的能量气息。
猎手与猎物的角色，在阴影的迷宫中，悄然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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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桥，临时指挥中心。
卡尔站在主控台前，原本显示着“猎犬号”结构图的全息屏幕，此刻被密密麻麻的红色标记覆盖，代表着一支支搜索小队的位置和报告。然而，大部分报告都显示“未发现目标”、“信号丢失”、“区域安全”。
“长官，生命扫描仪受到强烈干扰，信号断断续续，无法精确定位。”
“热能探测同样失效，目标似乎能完全屏蔽自身热辐射。”
“结构扫描显示，有几个区域的通风管道闸门有非正常开启的痕迹，但内部空间狭小，按照目标之前展现的体型，理论上不可能通过……”
副官的声音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向卡尔汇报着令人沮丧的进展。
卡尔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边缘，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结构图上那些被标记出的异常区域，脑海中飞速运转。
“他不是在逃跑。”卡尔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他是在熟悉环境，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机甲之幽灵归来 是在……评估我们。”
副官一愣：“评估？”
“评估我们的反应速度，指挥效率，士兵的素质。”卡尔抬起手，指向结构图上几个被突破的管道闸门点，“你看这些点，看似随机，但连接起来，几乎覆盖了从引擎室到武器库，再到生活区的几条关键路径。他在试探我们的防御重点，寻找漏洞。”
一股寒意再次爬上副官的脊背。如果指挥官的分析是正确的，那这个“幽灵”的目的，就远比单纯逃脱要可怕得多。
“另外，”卡尔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他最后那句话……‘真正的叛徒’……”
他转过身，看向舷窗外漆黑的星空，以及远处那几艘属于他的、正严密监控着“猎犬号”的叛军战舰。
三年前，“星尘陨落”战役。那是一场辉煌的胜利，奠定了他在叛军中地位的基石。但也正是在那场战役中，出现了太多难以解释的“巧合”。联邦第七舰队的布防漏洞，几次关键的通讯中断，以及……“幽灵”和他的“夜魇”机甲，最终陷入绝境的位置……
有些疑虑，他一首压在心底最深处，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因为那些疑虑，指向的是叛军内部，指向的是某些连他都感到忌惮的力量。
如今，“幽灵”的“死而复生”，以及他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卡尔心中那扇封闭许久的疑虑之门。
难道……三年前的胜利，并非看上去那么纯粹？难道“星尘陨落”的星海之中，埋葬的不仅仅是联邦的荣耀，还有某些更肮脏的交易？
“传令下去，”卡尔的声音带着一种决断的冷硬，“搜索队改变策略，以保护关键设施为主，尤其是引擎核心、主控计算机和武器控制系统。设立多层警戒线，采用动态密码识别。发现目标……允许使用非致命性捕捉手段优先，但如果遭遇抵抗，格杀勿论！”
他必须抓住这个“幽灵”，无论他是人是鬼。他需要答案，关于三年前的答案，关于“真正叛徒”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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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犬号”底层，靠近废物处理区的某个废弃储藏室。
这里堆满了损坏的零件和过期补给品，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霉变混合的古怪气味。这里是舰船监控的死角，连应急灯的光线都显得格外昏暗。
林珩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静静站立在房间的角落。他体表的装甲大部分己经重新隐没回皮肤之下，只留下左臂小臂和那只血红的义眼，依旧维持着激活状态。左臂的甲片上，幽蓝色的能量脉络如同呼吸般明灭，似乎在分析和处理着之前收集到的数据。
强行唤醒部分“夜魇”碎片，并进行高强度的潜行与对抗，对他这具沉寂了三年的身体而言，是不小的负担。肌肉传来细微的酸痛感，神经末梢仿佛有电流窜过，带来一阵阵麻痹。但他忽略了这些不适，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刚才的经历中。
卡尔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叛军内部，确实存在着问题。而且，卡尔本人，似乎也并非全然知情，或者说，并非主导者。
“真正的叛徒”……这个称谓，是他抛出的诱饵，也是一次试探。从卡尔那瞬间的震惊与后续的命令来看，这条鱼，似乎己经触碰到了鱼线。
但仅仅如此，还远远不够。他需要证据，需要找到那个隐藏在幕后，一手策划了“星尘陨落”悲剧，并试图将他和整个第七舰队埋葬的元凶。
突然，他左眼的红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义眼的超敏听觉捕捉到了一阵极其轻微、不同于叛军动力甲脚步声的响动。是从通风管道传来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有人来了。不是叛军。
林珩瞬间收敛了所有气息，左臂的甲片光芒彻底隐去，只有那只血红的义眼，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猛兽，静静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通风口的格栅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一双带着惊恐和警惕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储藏室内的情况。那是一个年轻的流浪者，穿着破烂的工装，脸上沾着油污，看打扮像是底层的维护人员。
林珩认出了他。是之前在引擎舱附近工作的一个少年，名叫小杰，因为手脚麻利而被工头偶尔夸奖。
小杰显然是被这里的动静吸引，或者，是循着某种踪迹找来的。他看到了站在阴影中的林珩，看到了那只在昏暗中依旧散发着微弱红光的眼睛。
少年的身体瞬间僵硬，恐惧几乎要让他叫出声来。但他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看着林珩，眼神中除了恐惧，竟然还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希望？
林珩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小杰似乎鼓起了巨大的勇气，他用颤抖的、极其细微的声音，如同耳语般说道：
“你……你不是他们的人，对不对？”
“我看到你……从那些叛军手里跑掉……”
“我……我知道有条路，也许能通到外面……”
少年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弃储藏室里，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清晰地传入了林珩的耳中。
血红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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