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只觉额角一阵钝痛，像是被钝器狠狠敲过，混沌的意识刚从黑暗里挣脱，眼睫颤了颤，便撞进一双淬了毒似的杏眼。
正是他那名义上的小师妹沐瑶。
少女一身鹅黄裙衫沾满草屑，发髻也歪了半边，手里却死死攥着半根断裂的草茎，那是只在寒潭边生长的含姝草，据说能凝神静气，是刚入门的弟子最稀罕的灵草。
她扑在不远处白衣修士的怀里，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声音又软又糯，却字字钉向叶灵：“师尊，师尊您看！”
“就是大师兄，方才我在寒潭边采这含姝草，他突然从树后跳出来偷袭我，还抢走了我好不容易采到的那株完整的，呜呜呜……”
“大师兄怎么能这样对我？”
叶灵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他刚穿越到这具同名同姓的修仙弟子身上不过片刻，原主的记忆却如潮水般涌来。
记忆里分明是沐瑶自己采草时脚下打滑，摔了一跤才折断了草茎，原主只是恰好路过，连手指头都没碰她一下！
“污蔑！”叶灵下意识地低喝出声，刚要站出来，却被一道冷厉的目光钉在原地。
那目光来自沐瑶身旁的白衣修士洛颜，也是剑峰唯一的师尊。
洛颜生得极飒，眉眼间却总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此刻这清冷却全化作了心疼，他抬手轻轻拍着沐瑶的背，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瑶儿莫哭，师尊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安抚完沐瑶，洛颜猛地转头，看向叶灵的眼神瞬间冰寒刺骨，仿佛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东西。
她负手而立，衣袂无风自动，语气里满是失望与愤怒：“叶灵，你个混账东西！为师教你的‘敬师爱友’都喂了狗吗？”
“你的心思怎能如此歹毒，为了一根含姝草，竟对自己的小师妹痛下杀手？沐瑶才入师门三个月，年纪这般小，你怎么下得了手？”
叶灵只觉得一股火气首冲头顶。
以前都是他仗着大师兄的身份欺负别人，如今倒好，刚穿越过来就被人反咬一口，还要被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师尊指着鼻子骂？
他梗着脖子，往前一步，声音掷地有声：“师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单凭小师妹的一面之词，连问都不问我一句，就认定我是那种抢师妹灵草、残害同门的下作之人？”
“我没有……”沐瑶在洛颜怀里抬起头，眼眶红得像只兔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可她看向叶灵的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软软的，却带着一种“深明大义”的懂事：“师尊，您别怪大师兄了。”
“我也没想到大师兄会是这样的人，或许……或许他只是一时糊涂。”
“毕竟他是咱们剑峰的大师兄，代表着剑峰的颜面，若是传出去，怕是会让其他峰的人笑话。”
“还请师尊从轻发落，我受这点委屈没什么大碍，只要大师兄能知错就改……”
“你听听！你听听！”洛颜被沐瑶这番话感动得不行，连连点头。
看向沐瑶的眼神越发慈爱，转头再看叶灵时，己是满脸的厌恶，“叶灵，你看看你师妹！都被你欺负成这样了，还在为你着想，顾及你的颜面！”
“你呢？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连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还不跪下，给你师妹认错！”
“我认错？”叶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嗤笑出声，声音里满是讥讽。
“师尊，您怕不是老糊涂了吧？分明是她自己摔了跤，反过来污蔑我抢她的草，您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我认错？”
“我告诉你，我没做过的事，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认！”
“大师兄……”
沐瑶的声音更委屈了，她咬着下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心里面会原谅你的，毕竟你是我的大师兄，我怎么会真的怪你呢……”
她说着，还偷偷抬眼瞄了洛颜一眼，见洛颜的脸色越来越沉，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洛颜本就因为沐瑶的委屈而怒火中烧，此刻见叶灵不仅不认错，还敢顶撞自己，甚至沐瑶都“原谅”了他，他还这般态度，心中的怒火瞬间烧到了顶点。
她指着叶灵，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够了！叶灵！事到如今，你还在嘴硬？”
“还在污蔑你的师妹？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收你这个顽劣不堪、毫无品性的东西做我的大弟子！”
“我最后说一遍，立马跪下，给你师妹认错！否则，别怪为师不客气！”
叶灵看着眼前这对“师徒情深”的戏码，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原主记忆里洛颜对原主的纵容与此刻的偏袒形成鲜明对比，让他瞬间明白。
在这位师尊心里，现在只有她疼爱的小徒弟沐瑶是宝，他这个大弟子，不过是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垫脚石罢了。
叶灵只觉得胸腔里的火气快要冲破天灵盖，他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更何况是这种明摆着的栽赃陷害。
方才还压着的怒气彻底炸开，他往前一步，胸腔剧烈起伏，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方才我说你老糊涂，你还偏要应证给我看。”
“这含姝草我碰都没碰过，你凭她三两句哭哭啼啼的话，就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我钉死在‘残害同门’的罪名上，这不是老糊涂是什么！”
“放肆！”
洛颜被这“老糊涂”三个字戳中了痛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平日里清冷的面容此刻满是愠怒，周身的灵力都开始躁动起来，衣袍下摆无风自动：“你竟敢再三辱我！”
“目无尊上的东西，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难不成还要继续狡辩？”
她抬手首指叶灵，指尖凝聚的灵力带着逼人的威压，显然是真的动了怒。
叶灵却丝毫不惧，反而迎着那股威压上前半步，冷笑一声，声音掷地有声：“我目无尊上？师尊，您先摸摸自己的良心！”
“分明是您黑白不分、是非不辨，单凭这个丫头几滴不值钱的眼泪，就想把莫须有的罪名往我身上扣——她说是我抢的，证据呢？”
“她说是我偷袭的，伤口呢？您连查都不查，就认定我是罪人，这就是您口中的‘为师之道’？有您这么当师尊的吗！”
一旁的沐瑶见两人剑拔弩张，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换上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伸手拉了拉洛颜的衣袖，声音软得像棉花，却字字都往叶灵身上扎：“师尊，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大师兄，你怎么能这么顶撞师尊呢？师尊他也是为了你好，怕你执迷不悟，坏了自己的前程。”
“其实……其实我真的不怪你，只要你跟我道个歉，说声不是故意的，我立马就原谅你，还会帮你跟师尊求情的。”
“大师兄，你快道歉吧，别再让师尊生气了……”
她说着，又低下头，肩膀轻轻颤抖，仿佛真的是个一心为师兄着想，却被伤透了心的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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