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快看呀！我捡到摩拉了！”白泽的声音裹着风撞进院子，小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哒哒响，像只雀跃的小兽，一头就扎进了老人怀里。
怀里的温度还是熟悉的暖，只是老人的肩膀比去年又塌了些，隔着粗布衣裳，都能摸到骨头的轮廓。
“又疯跑，慢些摔着。”老人笑着抬手，枯瘦的手掌轻轻拍在白泽后背，指腹的老茧蹭过他的衣角，带着常年做家务的粗糙感。
“外婆老啦，胳膊没力气，都快抱不住我的小泽了。”她的背驼得厉害，原本挺首的脊梁像是被岁月压弯的稻穗，如今站在白泽面前，竟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可白泽本就不算高，比巷口同龄的少年还要矮上大半个头。
白泽从老人怀里退出来时，鼻尖忽然泛起一阵酸。
他下意识晃了晃身子，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尾巴便跟着轻轻摆动，尾尖那颗粉嘟嘟的爱心，一下下扫过外婆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留下细碎的痒意。
“那外婆也不能拒绝我撒娇呀。”他故意歪着脑袋，声音软了几分。
头顶那对小小的黑色犄角跟着轻轻颤动，像两片沾了晨露的嫩芽，怕风似的晃了晃。
他总记得，自己是外婆在几十年前的山脚下捡来的。
那时候外婆还不算老，鬓角只有零星几缕白发，穿一件干净的碎花衫，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温柔，却执意让刚学会说话的他喊“外婆”。
可岁月好像格外偏爱他，对旁人却格外苛刻——几十年匆匆过去，外婆的头发早己全白，像落了层厚厚的雪，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住缝衣针，走路时也得拄着拐杖慢慢挪。
而他，依旧是初见时的少年模样，个子没长多少，脸上也没添半分成熟，仿佛两人活在不同的时光里，一个被岁月推着往前狂奔，一个却被时光轻轻按住了脚步。
没人知道，白泽是只魅魔，拥有近乎永恒的寿命。
而外婆，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他们的时光，从相遇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是两条无法并行的线，一条漫长无终，一条却在慢慢走向尽头。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似寻常访客的仓促，带着种从容得体的韵律。
白泽下意识回头，尾巴梢的爱心猛地顿在半空。
逆光中站着位女子，身形纤细挺拔，周身气质如月下寒潭，清冽又温润。
她那头雪色长发梳成高马尾，发间束着类似武士兜的银色头饰，边缘缀着细碎的亮片，两缕垂落的侧发用淡蓝色总角结系着，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发尾还沾着几分室外的微凉气息。
最惹眼的是她的装束，上身是渐变的天蓝羽织，领口与袖口绣着精致的冰纹，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下身是深蓝色褶裙，裙摆印着落樱与流水交织的暗纹，走动时如湖面漾开涟漪。
腰间用朱红绳系出规整的总角结，中间坠着个蓝紫色蝴蝶结，其上悬着一枚菱形的冰蓝色神之眼，晶体通透，仿佛封存着冬日的月光，与羽织下摆的冰纹相映成趣。
她胸前覆着简约的黑色胴甲，甲胄边缘勾勒着银色椿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既保留了武士的利落，又不失少女的雅致，将“白鹭公主”的端庄与灵动完美融合。
待她走近些，白泽才看清她的脸——齐刘海整齐地覆在额前，发丝柔软得像初雪，衬得瓜子脸愈发清丽。
灰蓝色的眸子像盛着晨雾的湖面，澄澈又温和，左眼角下方那枚浅褐色泪痣，似落雪时沾在眼睫的细梅，为清冷的气质添了几分柔媚。
她的唇瓣抿着浅淡的弧度，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名门世家沉淀出的优雅，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刻意，也没有半分懈怠。
“外婆，近来身子可还好？”女子的声音轻柔如和风，没有丝毫疏离感，屈膝行礼时，羽织的下摆轻轻扫过地面，动作标准又自然。
外婆闻声眼睛一亮，拄着拐杖慢慢起身：“绫华来了，快进来坐。”
神里绫华这才抬眸看向白泽，目光落在他头顶的小角和身后晃动的尾巴上时，眼中闪过一丝微讶，却转瞬即逝，随即露出温和的浅笑。
“这位便是您常提起的孩子吧？”
“是我捡来的小泽。”外婆拉过白泽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岁月的粗糙，语气里满是疼惜。
“小泽，这是神里家的绫华小姐，常来陪我说话的。”
白泽眨了眨眼，尾尖的爱心轻轻扫过裤缝，看着眼前这位像月光一样干净的小姐，小声应道：“绫华小姐好。”
他实在想不通，这样气质出众的人，怎么会认识普通的人类外婆。
神里绫华微微颔首，礼数周全：“不必拘谨，我与外婆是旧识了。”
她目光落在外婆发白的鬓发上，语气愈发柔和：“上次说的药膏您用着可还顺手？我这次又带了些来。”
外婆笑着应着，拉着神里绫华往屋走。
阳光穿过她们的身影，将一人佝偻、一人挺拔的轮廓，拓印在青石板上，像一幅安静的画。
白泽跟在后面，看着神里绫华不时放缓脚步，配合外婆蹒跚的速度，尾巴轻轻晃了晃。
原来外婆说的“常来的好孩子”，就是这样温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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