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的到访,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谢棠心中漾开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但她很快便将这纷乱的情绪强行压下,投入到《千里江山图》绣屏繁重的工作中。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裴瑾虽然暂时离开了,但他带来的影响却并未消失。没过几日,锦棠阁便开始迎来一些“不速之客”。
有时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声称慕名而来挑选绣品的年轻女子,目光却总是在谢棠身上逡巡,试图窥探面纱下的容貌;有时是穿着体面、言语间旁敲侧击打听“谢大家”来历的管事模样的人;甚至还有地痞流氓在铺子附近转悠,虽未闹事,但那不怀好意的目光也足以让人心生不安。
谢棠心知肚明,这些恐怕都与裴瑾脱不了干系。或许是他不死心,派人来探查;或许是他的举动,引起了其他关注他的人的注意,比如……靖宁侯府,或者镇国公府。
她加强了警惕,叮嘱周娘子和阿芸,对外人询问一概含糊其辞,只说是东家喜静,不爱见人。她自己则更加深居简出,若非必要,绝不在前堂露面,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工作坊内。
同时,她也开始暗中物色新的、更隐蔽的住处。锦棠阁的铺面是生意所需,无法轻易更换,但她的居所必须保证绝对安全。
这日,她正在后院清点新到的丝线,前堂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阿芸带着哭腔的辩解声和一个妇人尖利的斥骂。
谢棠心中一沉,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了出去。
只见前堂内,一个穿着绫罗、头戴金钗、面色倨傲的胖妇人,正指着多宝阁上一柄缂丝团扇,唾沫横飞地骂道:“……什么破落户开的黑店!竟敢拿这种次品糊弄我!这团扇上的金线才用了几天就褪色了!定是你们以次充好!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我就砸了你这破店!”
谢棠认得这妇人,是附近一个米商的正妻,姓钱,前几日确实来买过这柄团扇。但这团扇是她亲手所制,用的皆是上等材料,绝无褪色可能。
阿芸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钱夫人,您一定是弄错了,我们锦棠阁的东西绝不会有问题……”
“放屁!你说我弄错了?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钱夫人更加恼怒,伸手就要去推搡阿芸。
“钱夫人。”谢棠上前一步,挡在阿芸身前,声音透过面纱,冷静异常,“有话好好说。若真是本店之物有问题,锦棠阁绝不推诿。可否将团扇予我一观?”
钱夫人见她出来,气焰更盛,将团扇狠狠掷在柜台上:“看!你自己看!”
谢棠拿起团扇,仔细一看,心中顿时明了。团扇边缘的金线确实有些黯淡,但那并非褪色,而是……沾上了一种特殊的、带有轻微腐蚀性的头油和脂粉混合物!这绝非正常使用所能导致,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钱夫人:“钱夫人,这金线并非褪色,而是沾染了不妥之物。若夫人不信,可请专业的织造师傅或珠宝匠人鉴定。”
钱夫人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更加大声地嚷嚷起来:“你胡说八道!想赖账是不是?大家快来评评理啊!黑店卖次品还不认账!”
她的叫嚷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对着锦棠阁指指点点。
谢棠心知,这是有人故意找茬,目的就是要败坏锦棠阁刚刚积累起来的一点名声。她若处理不当,日后生意将举步维艰。
她正思索着对策,一个温和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何事在此喧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素雅、气质高华的老夫人,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正是之前曾在品鉴会上盛赞谢棠《破茧》的那位老翰林夫人!
钱夫人显然也认得这位老夫人,气焰顿时矮了三分,讪讪地行礼:“见过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谢棠手中的团扇上:“这扇子,可否让老身一观?”
谢棠将团扇递上。
陈老夫人只看了片刻,便冷哼一声:“这金线分明是沾了‘芙蓉凝露膏’!此膏乃宫中流出,价格不菲,有养发之效,但其配方与某些金属接触,确会使其暂时失泽,只需以皂角水轻轻擦拭即可恢复。钱夫人,你用了这般名贵的头油,却来冤枉店家金线褪色,是何道理?”
陈老夫人身份尊贵,见识广博,她一语道破关窍,围观众人顿时哗然,指责的目光纷纷投向钱夫人。
钱夫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谢棠心中感激,向陈老夫人深深一福:“多谢老夫人仗义执言。”
陈老夫人摆摆手,看向谢棠的目光带着欣赏:“谢大家不必多礼。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是这市井之中,人心叵测,日后还需多加小心。”她意有所指地说道。
钱夫人见势不妙,灰溜溜地抓起团扇,挤出人群跑了。
一场风波,因陈老夫人的意外到来而化解。
事后,谢棠亲自准备了一份厚礼,登门向陈老夫人道谢。陈老夫人与她相谈甚欢,对她不卑不亢、专注技艺的性子颇为喜爱,临别时道:“谢大家,你这锦棠阁,是个好地方。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往后若再遇到难处,可来寻老身。”
有了陈老夫人这层关系,那些暗中窥探的目光似乎收敛了不少。锦棠阁的生意,也因这场风波因祸得福,陈老夫人的认可无形中为它做了最好的宣传,渐渐有一些真正慕名而来的客人上门。
谢棠知道,危机并未完全解除。但她更加坚定了走下去的决心。
她加快了《千里江山图》绣屏的制作进度,同时也开始着手设计锦棠阁第一个正式的、面向高端客户的作品系列,她将其命名为——“锦绣山河”,计划在绣屏完成后推出。
她要让锦棠阁,真正地、牢牢地在这京城立足。
而裴瑾,在得知锦棠阁发生的风波以及陈老夫人出面维护的消息后,沉默了很久。他派去骚扰锦棠阁的人,也被他悄然撤回。
他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庭院中那几株谢棠昔日最喜欢的西府海棠,心中五味杂陈。
她似乎,真的不再需要他了。
甚至,不再需要与“谢棠”这个名字有关的任何东西。
她有了新的名字——“谢大家”,有了新的事业——“锦棠阁”,有了新的庇护——如同陈老夫人那样的赏识者。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与清晰的界限感,萦绕在他心头。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曾属于他的“未婚妻”,己经彻底地、决绝地,走出了他的生命。
而此刻的靖宁侯府内,永嘉郡主听着心腹嬷嬷汇报着关于“锦棠阁”和那位“谢大家”的零星消息,尤其是与陈老夫人交好的传闻,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烦闷与一丝莫名的恐慌。
那个她曾经视若己出、又最终“背叛”了家族的养女,似乎……并没有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在泥泞中彻底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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