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死寂。
先前大战留下的焦土与裂谷尚未平复,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
残存的妖众瑟缩在角落,望着山谷中央那片被无形力场隔绝的区域,连大气都不敢喘。
牛魔王悬浮在半空,魔甲残破,气息起伏不定,血瞳中交织着未散的杀意与对即将降临之事的忌惮。
区域中央,紫霞扶着意识昏沉、几近油尽灯枯的孙悟空,让他靠坐在一块崩裂的巨岩旁。
他胸前被紫青宝剑贯穿的伤口虽己不再流血,但内里经脉残破,妖力近乎干涸,更严重的是神魂的创伤——那被强行剥离大部分记忆后的空洞与混乱,让他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无意识的痛苦低吟。
紫霞自己的状态同样糟糕,仙元枯竭,手腕上月白咒印隐隐作痛,脑海中关于他的记忆虽未被清除,却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迷雾,看着他那张熟悉又因痛苦而扭曲的陌生脸庞,心绪复杂难言。
原本就不明亮的天空,此刻愈发阴沉。
乌云并非自然汇聚,而是带着某种秩序的、冰冷的轨迹,从西面八方缓缓压来,遮蔽了最后的天光。
风停了,声音消失了,连草木都仿佛被冻结,一种远比牛魔王魔威更浩瀚、更无情的威压,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浸透了花果山的每一寸空间。
没有雷霆,没有霞光。
天空的乌云如同幕布般向两侧分开,一道纯粹由金光构成、看不清具体容貌、唯有威严充斥天地的身影,缓缓降临。
他并非实体,更像是某种规则的化身——天庭情劫监察司使者。
使者悬停半空,目光(如果那光晕可以称之为目光)淡漠地扫过下方,最终落在孙悟空与紫霞身上。
没有询问,没有审判前的陈述,首接宣判:
“天道昭昭,规则森严。”
“孙悟空,紫霞仙子,私缔逆契,扰乱阴阳,其行当诛。”
“然,上天有好生之德,特降‘忘情诀’,予以一线生机。”
“此咒加身,每月月圆,断缘台上,对决求生。胜者存,败者湮。对决之中,前尘尽忘,因果两清。”
“此乃,法旨。”
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化为冰冷的意念,如同亿万根冰锥,狠狠扎入在场所有生灵的神魂深处!
尤其是孙悟空与紫霞,感觉更为强烈,那“忘情诀”的规则如同无形的枷锁,随着话音,开始向他们的神魂缠绕、烙印!
花果山众妖瑟瑟发抖,匍匐在地。牛魔王脸色难看,却也不敢有丝毫异动。
紫霞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那规则的力量让她本能地战栗。
她看向孙悟空,却发现他不知何时抬起了头,那双原本因记忆缺失而茫然的瞳孔,此刻正死死盯着上空那金光使者,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压抑的低吼。
使者宣读完法旨,并未立刻动手施加诅咒,那冰冷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压力,持续碾压着孙悟空的意志,似乎要让他彻底屈服。
剧痛!神魂仿佛被放在磨盘上碾压的剧痛!
记忆空白的眩晕与恐惧!
还有……身边紫霞那无法掩饰的惊惶!
几种极致的负面情绪交织、冲撞,在他濒临崩溃的识海中,仿佛擦亮了一点火星!
嗡!
他眼前猛地一花!视界中的景象瞬间褪色、扭曲!
那金光使者不再是光晕,而是化作了由无数冰冷、复杂、不断生灭的规则线条构成的复杂结构体!
而就在这诡异的视觉中,他看到了!
一根纤细却无比坚韧的、闪烁着温暖七彩琉璃光泽的丝线,从他自己的心口深处延伸而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牢牢地连接在……身旁紫霞的心口!
情丝!
由他们三世因果、逆天执念凝结而成的本质联系!
这根情丝,在他这奇异的视觉中,是如此清晰,如此真实!
它顽强地存在着,对抗着周遭那冰冷的规则压力。
但!
他也清晰地看到,在那金光使者散发出的规则力量侵蚀下,这根美丽的情丝之上,正有几个如同跗骨之蛆的、散发着“遗忘”、“分离”、“对立”意志的黑色烙印,正在缓缓成型、加深!
如同毒藤,缠绕而上,试图玷污、扭曲这根维系着他们所有情感纽带的丝线!
这,就是“忘情诀”诅咒的本质!
不是抹杀,而是污染!是扭曲!是让他们亲手斩断这唯一的联系!
“嗬……嗬……”孙悟空剧烈喘息着,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混合着血水滑落。这超越常理的窥见,带来了巨大的信息冲击,也带来了一丝……明悟!
他看到了敌人!
看到了这所谓天威的真正目标!
他猛地挺首了几乎要弯下的脊梁,尽管这动作让他胸口伤口崩裂,再次渗出血迹。
他用那双燃起奇异火焰的瞳孔,死死锁定上空那规则的化身,从牙缝里挤出破碎却带着惊天狂傲的话语:
“天……规?”
“就凭这……几条烂线……”
“也想……锁你孙爷爷?”
“看我……破了你这劳什子……天威!”
他竟挣扎着,试图站起!
周身残存无几的妖力,伴随着那股不屈的逆意,以及通过情丝隐约传来的、来自紫霞灵魂深处未曾完全泯灭的共鸣,开始以一种混乱却坚定的方式,对抗那无处不在的规则压力!
他要以这刚刚窥见的、连接彼此的情丝为凭,硬撼这煌煌天威!
尽管他此刻的状态,如同萤火欲与皓月争辉。
但这份敢于向规则亮剑的桀骜,却让一旁的金光使者,那原本毫无波澜的意念,首次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凝滞。
天规临头,情丝初现。
这微弱的火种,能否真的燃破这无尽的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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