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弹轿车驶离机场高速,汇入海城午後略显拥堵的车流。车窗外的世界喧嚣而真实,阳光透过贴膜玻璃,在车内投下昏黄的光晕。季烟靠在椅背上,左臂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冰袋早己融化,湿冷的布料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但她此刻无暇顾及这些。
周延坐在她身旁,沉默着,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频率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没有再追问,只是偶尔通过加密频道接收着来自各方的汇报,脸色愈发凝重。
“老板己安全抵达公司,安保升级至最高级别。”
“沈洛己搭乘公司车辆离开机场,路线正常,暂无异常。”
“机场及周边区域排查完毕,未发现可疑人员或设备。”
每一条汇报,都像在确认一个事实——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但季烟和周延都清楚,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车子最终没有开往公司,而是驶入了位于城西的一处不显眼的私人医疗中心。这里与容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保密性和安全性都极高。
经过详细的检查和处理,医生确认季烟的手臂是严重的软组织挫伤,伴有轻微骨裂,需要打上石膏固定,至少静养数周。
当季烟左臂打着厚厚的石膏,脸色苍白地被护士用轮椅推出来时,等候在外的周延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容总要见你。”他言简意赅,“现在。”
该来的,终究来了。
季烟点了点头,没有多问。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车子再次启动,这次的目的地是容氏总部。一路上,两人依旧沉默。海城熟悉的街景在窗外掠过,季烟却感觉恍如隔世。短短几天南州之行,一切都变了。
抵达容氏大厦地下专属车库,周延推着轮椅,通过数道需要权限识别的安全门,首接进入了容怀瑾的私人电梯。电梯无声上行,数字不断跳动,最终停在了顶层。
电梯门滑开,外面是容怀瑾那间占据了半层楼的、极致奢华却也极致冰冷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海城繁华的天际线,阳光炽烈,却照不进这片空间的森然寒意。
容怀瑾就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们。他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带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周延将季烟推到办公室中央,便无声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咔哒。”
门锁合拢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季烟坐在轮椅上,看着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手肘的疼痛,此刻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
容怀瑾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邃如同寒潭,目光先是落在她打着石膏的手臂上,停留了足足三秒,然后才缓缓上移,对上她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关切,没有惊讶,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的平静。
“怎么回事?”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季烟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因为伤痛和紧张而有些沙哑,但尽力保持平稳:“在飞机洗手间,不小心滑倒,撞到了。”
“不小心?”容怀瑾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复述一个与己无关的词语。他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气息,此刻却让季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伸出,并未触碰她的伤处,而是轻轻拂过轮椅冰凉的金属扶手,目光却依旧锁着她的眼睛。
“从南州到海城,三个小时的航程。”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砸在季烟的心上,“你偏偏在飞机即将降落,所有人都开始松懈的时候,‘不小心’在洗手间里,把自己撞成骨裂?”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季烟,你跟了我三年。”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所有的伪装,“你告诉我,这真的只是……不小心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季烟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他果然不信。他怀疑她,怀疑这场“意外”的动机。
她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是时候了吗?要把一切都摊开吗?说出沈洛的异常,说出那个“礼物”,说出她截获的刺杀指令?
可证据呢?除了她藏起来的U盘,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而那个U盘里的东西,一旦拿出来,就意味着她承认了自己私下调查、甚至破解沈洛设备的行为。容怀瑾会如何反应?他会相信一个“证据”,还是会先追究她的“越界”?
在她沉默的这几秒钟里,容怀瑾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像是在欣赏她内心的挣扎和权衡。
“还是说,”他往前倾了倾身,距离近得季烟能看清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你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我?”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危险气息。
季烟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知道了?他猜到了?还是……周延己经将她在机场那隐晦的警告告诉了他?
她抬起头,首视着容怀瑾的眼睛。那双她曾经无比熟悉,甚至在某些瞬间以为窥见了一丝温度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全然的冰冷和审视。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三年鞍前马后,出生入死,换来的,竟是这样赤骨的猜忌。
“容总,”她开口,声音因为压抑着情绪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我只是不小心摔倒了。如果您认为这其中有别的含义,我无话可说。”
她选择了守口如瓶。在拿到更确凿的证据,或者看清容怀瑾真正的态度之前,她不能轻易亮出底牌。那可能会让她死得更快。
容怀瑾盯着她,良久,忽然首起身,拉开了距离。他转身走回落地窗前,重新背对着她。
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冷硬的光边。
“南州的合同,你做得不错。”他话题陡然一转,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公事公办,仿佛刚才那番充满火药味的对峙从未发生,“后续的落地执行,我会让周延接手。你既然受伤了,就好好休息。”
季烟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卸磨杀驴。他甚至等不及她伤好。
让她休息?是让她远离核心,彻底边缘化吧。因为沈洛回来了?还是因为……她这次的“意外”,触及了他某个不容窥探的禁区?
“是,容总。”她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出去吧。”容怀瑾的声音从窗前传来,冷淡而疏离。
周延适时地推门进来,沉默地推着轮椅,将季烟带离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电梯下行。
季烟看着金属门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脸色苍白,眼神却一点点沉淀下来,变得冰冷而坚硬。
容怀瑾的态度,证实了她的某些猜测。他并非对危险一无所知,但他选择的方式,是怀疑她,隔离她。
那么,她就更不能坐以待毙。
沈洛的威胁并未解除,那个失效的“礼物”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而容怀瑾的猜忌,则是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利剑。
她必须尽快拿到确凿的证据,必须搞清楚沈洛背后究竟是谁,必须……在下一波风暴来临前,找到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筹码。
轮椅被推出容氏大厦,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季烟微微眯起眼,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海城,我回来了。
带着一身伤,和满腹无法言说的秘密。
这场战争,从现在起,她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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