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
那三个字，像冰锥一样钉在闪烁的红色雪花屏上，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季烟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极致的恐惧过后，反而是一种异常的冷静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搏动，咚……咚……
他们来了。就在附近。甚至可能……己经在这栋破旧旅馆的某个角落。
她猛地扯下耳机，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抓起床上的背包，甚至来不及拉上拉链，如同矫健的猎豹般冲向房间那扇狭小的、通往防火梯的窗户！
“哐当——！”
几乎在她撞开窗户插销、翻身跃上冰冷铁质防火梯的同时，房间那扇薄弱的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部猛地踹开！木屑飞溅！
一道穿着黑色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眼神凶戾的身影端着安装了消音器的突击步枪，如同鬼魅般闪入！枪口在瞬间扫过空无一人的房间，最终定格在洞开的窗户和兀自晃动的防火梯上。
“目标逃脱！走防火梯！”闯入者对着耳麦低吼，声音嘶哑。
季烟顾不上手臂撕裂般的剧痛，也顾不上背包里颠簸欲坠的物品，用尽全身力气沿着锈迹斑斑的防火梯向下狂奔！高跟鞋早己不知甩落在何处，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铁板上，留下湿黏的触感和隐约的血痕。
头顶上方传来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指令声！不止一个人！
她像一只被猎犬追逐的兔子，凭借着对这片老城区复杂地形的模糊记忆，在迷宫般狭窄、堆满杂物的巷道里亡命穿梭。身后是如同跗骨之蛆的追踪脚步声，子弹擦过墙壁的噗噗声在寂静的巷道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肾上腺素的飙升让她暂时忽略了疼痛和疲惫，大脑高速运转，计算着每一个转弯，利用每一个垃圾桶、废弃家具作为短暂的掩体。
不能去大路！那里可能早有车辆接应，是自投罗网！
她需要一个更混乱、更难被追踪的地方！
前方巷口隐约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和鼎沸的人声——是那个以夜市闻名、龙蛇混杂的“三不管”地带！
季烟眼神一厉，猛地加速，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巷口，狠狠扎入了那片光影迷离、人头攒动、充斥着油烟味和喧嚣的夜市海洋！
骤然从寂静的追杀场闯入这片声浪和光污染的漩涡，追踪者的脚步明显迟疑了一瞬。而季烟则如同水滴汇入大海，瞬间被涌动的人潮吞没。
她压低帽檐，利用身材相对娇小的优势，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快速穿行，不断改变方向，借助摊位和行人的遮挡，躲避着可能从任何角度扫视过来的视线。
她能感觉到，那几道冰冷的、充满杀意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人群中徒劳地扫视。他们失去了她的准确位置。
但这只是暂时的。对方既然能精准找到她的藏身处，必然有定位或追踪的手段。这个夜市，困不住他们多久。
她必须立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或者……联系上一个能提供庇护的人。
周延？不，容氏的态度暧昧不明，那个安全屋也可能是陷阱。
她孤身一人。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开始悄悄缠绕心脏。
就在这时，她的加密手机在狂奔中再次震动！不是来电，是一条新的加密信息！
发信人——未知号码。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个地址，以及一句话：
「想来，就现在。过时不候。」
地址是位于城市另一端的一个废弃码头仓库区。
是谁？在这个时候给她发来这样的信息？是敌是友？是另一个陷阱，还是……唯一的生路？
季烟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权衡。身后的危险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她看了一眼那个地址，牢牢记住，然后立刻删除了信息，清空记录。
去！哪怕是龙潭虎穴，也比留在这里被瓮中捉鳖强！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需要一辆车，需要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她目光锁定在夜市边缘，一辆停靠在暗处、司机正靠在车门上抽烟的黑车。这种车，往往不那么规范，但也意味着更少的记录和更快的反应。
她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后排，声音因为奔跑和紧张而沙哑急促，报出了那个码头仓库区的地址：“去这里，快！双倍车费！”
司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被她狼狈的样子和急促的语气惊到，但听到“双倍车钱”，也没多问，掐灭烟头，发动了车子。
车子驶离喧嚣的夜市，汇入夜晚的车流。季烟透过后车窗，死死盯着后面，确认没有车辆尾随，才稍微松了口气，在后座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赤脚火辣辣地疼，手臂的伤口在刚才的狂奔中似乎又裂开了，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石膏边缘。
她看着窗外流光溢彩却冰冷陌生的城市夜景，感觉自己像一片无根的浮萍，在惊涛骇浪中随时可能倾覆。
那个发来信息的，会是谁？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最终停在了那片荒凉、弥漫着海腥味和铁锈味的废弃码头区。付了钱，季烟下车，看着眼前如同巨大怪兽骨架般林立的废弃仓库，海风呼啸着穿过空旷的场地，发出呜呜的声响。
地址指向其中一个编号为B-17的仓库。大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像一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巨口。
季烟站在仓库门口，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汗湿的头发和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她攥紧了背包带子，里面还有她最后的依仗——那支从未离身的、小巧却致命的陶瓷手枪。
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警惕地观察着西周。寂静，只有风声和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用没受伤的右手，缓缓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仓库内部空间极大，堆放着一些覆盖着帆布的废弃机械和集装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只有深处，有一点微弱的光源，像是指引，又像是诱惑。
季烟握紧了藏在口袋里的枪，一步步朝着那点光源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产生回音，格外清晰。
走到光源附近，那是一个放在废弃木箱上的充电式露营灯。灯光昏黄，只能照亮周围一小片区域。
灯光下，背对着她，站着一个人影。
穿着深色的连帽衫，身形挺拔而熟悉。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
帽檐下露出的那张脸，让季烟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是沈洛！
他站在昏黄的灯光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再是平日里的干净腼腆，也不是飞机上那瞬间的冰冷阴沉，而是一种全然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深得像两口古井，映不出丝毫情绪。
“季烟姐，”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有些空旷，带着一丝奇异的喟叹，“你果然来了。”
季烟的手指，在口袋里死死扣住了扳机，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她看着他，声音因为极致的警惕和寒冷而微微发颤：“是你发的信息？”
沈洛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从她狼狈的模样，赤着的、沾满污秽和血渍的双脚，到她打着石膏、渗着血迹的手臂，最后，重新回到她苍白的、写满戒备的脸上。
他的眼神，复杂难辨。
“他们正在全城搜捕你。”他陈述着一个事实，语气平淡，“‘蜂巢’下了格杀令。你活不过今晚。”
季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所以呢？你是来亲自动手的？‘蝮蛇’？”
听到“蝮蛇”这个代号，沈洛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只是向前走了一步。
季烟立刻后退一步，枪口在口袋里对准了他：“别动！”
沈洛停下脚步，看着她紧绷如临大敌的样子，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嘲弄？
“如果我要杀你，”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在飞机上，在你公寓外，甚至刚才在夜市，你有无数次机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季烟死死盯着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那你引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沈洛沉默了片刻，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给你一个选择。”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脸上，“也是给我自己……一个选择。”
他缓缓抬起手，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黑色仪器，上面有一个微弱的绿色光点在闪烁。
“这是一个信号屏蔽器，能暂时干扰这附近所有的追踪信号。”他看着季烟，眼神深邃，“我可以打开它，让你有机会离开。或者……”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危险。
“你可以选择，留下来。和我一起。”
季烟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和她一起？什么意思？
背叛“蜂巢”？还是……又一个更深的陷阱？
她看着沈洛那双在昏暗中深不见底的眼睛，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旋转的迷宫入口，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而远处，隐约似乎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正朝着码头区的方向而来！
是容怀瑾的人？还是……“蜂巢”的后续手段？
时间，不多了。
沈洛依旧举着那个屏蔽器，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绿色的光点，在他指尖微弱地闪烁，像黑暗中唯一的，也可能是致命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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