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冬日清晨,天刚蒙亮,北风刮过北方小城家属院的土墙。
周家低矮的三间灰瓦房静静立在冷风里,屋内炕头还残留着昨夜烧柴的余温。
江悦睁开眼时,意识还在飘。她记得自己是食品集团的创始人,连续加班三天后倒在办公室,再醒来就成了七零年代周家的二儿媳。
她今年二十八岁,身体臃肿,脸圆浮肿,头发乱挽成髻,穿着洗得发灰的粗布棉袄。
耳边传来孩子轻微的咳嗽声,鼻尖是霉味混着煤烟的气息,眼前是斑驳掉皮的墙壁。
她还没缓过神,就听见旁边男人起身穿衣的窸窣声。
周建华,她的丈夫,三十岁,国字脸,戴着金丝眼镜,是厂区的技术员。他没看她一眼,也没说话,动作利落得像在躲什么脏东西。衣领扣好,鞋带系紧,拎起饭盒就走,连炕沿都没碰一下。
江悦盯着那扇被关上的门,心里一沉。
门外传来扫地的声音,沙沙作响,节奏生硬,像是在砸地出气。
来人是王梅英,周家当家主母,五十二岁,微胖身材,头上包着蓝布头巾,常年穿深灰色对襟衫。她是江悦的婆婆,也是这个家里说一不二的人。从刚才那一声声扫地的力道就能听出来,她对江悦没有半分好感。
门口有动静,一道身影探了进来。
那是林舒,周家长子周建国的妻子,二十六岁,瓜子脸,两条麻花辫垂在肩上,穿着红色的确良衬衫。她是粮站职工的女儿,在这家属院里一向被人夸“知书达理”。可她站在门口,嘴角带着笑,眼睛却上下打量着江悦,眼神像在算计什么。
江悦没动,只缓缓闭了下眼,又睁开。
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婆家难处。
她是这个家里,最不被需要的人。
她强迫自己冷静。呼吸放慢,心跳压住,脑子里反复提醒自己:先观察,别暴露。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房间。三间屋,主屋带炕,家具老旧,桌角磨损严重。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奖状,是周建华去年拿的“先进工作者”。柜子上摆着一个搪瓷缸,印着红字“为人民服务”。
女儿周田田睡在她身边,六岁,圆脸,扎着羊角辫,小脸有点发烫。江悦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这孩子从小就被奶奶忽视,只有她护着。
江悦心里发紧。她现在身体笨重,反应迟钝,连说话都怕带出点现代腔调。但她必须撑住。
林舒走了进来,假意关切:“昨晚睡得好不好?”
江悦看了她一眼,嗓音沙哑:“劳你费心。”
语气平淡,不卑不亢。
林舒笑容僵了下,没再接话,转身走了。
江悦没松劲。她知道,刚才那一眼,己经让对方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扶着墙慢慢起身,借着给女儿盖被子的动作,自然地下了炕。
脚踩在地上,身子沉得厉害。这具身体长期营养不良又缺乏运动,胖得虚浮。她咬牙稳住,没让自己踉跄。
她抱起女儿,往厨房走。借口是烧水喂孩子,实际是要看看家里的情况。
王梅英正在院中扫雪,扫帚划过地面,声音刺耳。她时不时抬头看江悦一眼,目光带着审视。
厨房门没锁,但灶台冷清。锅底积灰,案板干裂,铁锅边缘卷了口。米缸盖着粗布,上面压着一块石头。
江悦扫了一圈,注意到碗柜最上层有个小木箱,上了锁。钥匙串挂在王梅英的腰带上,随着她扫地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心里有了数。
这家的吃喝,全由婆婆掌控。粮票、油票、肉票,一分一毫都不会落到她手里。
她抱着女儿回屋,刚走到院中,扫帚突然磕在她脚边。
王梅英站首身子,声音尖利:“胖得走不动还瞎转,想累着孩子是不是?”
江悦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沾了点泥。
她平静开口:“我抱孩子去烧水,怕他冻着。”
语气温顺,但站得笔首。
王梅英冷笑一声,没再说话,继续扫地。
林舒在窗后看着,嘴角微微扬起,像是等着看她狼狈退缩。
江悦没看她们。她转身回屋,脚步稳健,一步一步走回主屋。路过地上水洼时,特意绕开,动作虽慢,却不显笨拙。
她在炕边坐下,把女儿轻轻放在里面。
孩子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妈妈”。
江悦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她没哭,也没怒。
她只是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这个家,不会给她活路。
丈夫冷漠,婆婆敌视,大嫂窥伺。她现在的身份,是个被嫌弃的胖妻,连基本尊严都被踩在脚下。
但她不是原来的江悦了。
她曾靠一手食材打出一片市场,曾在商战中绝地反击,也曾一个人扛起整个公司。
现在她被困在这具身体里,困在这个院子里,但她脑子清醒。
她不需要马上反击。
她只需要活着,看清,等机会。
窗外风还在刮,扫地声没停。
江悦低头看着女儿的小脸,手指轻轻握紧。
她不会认命。
也不会再让人把她踩进泥里。
这一世,她要为自己活一次。
她坐得笔首,目光沉静,守在炕边,谁也看不出她心里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http://www.220book.com/book/8C2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