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姜维就被营外的喧闹声吵醒了。他一个激灵从简易床铺上翻身坐起，结果动作太猛，差点把旁边挂地图的木架撞倒。“哎哟！”他低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扶住摇晃的木架，又因为转身太快，被自己的披风绊了个趔趄。
“将军小心！”亲兵队长张嶷刚好掀帐进来，见状急忙上前搀扶。
姜维脸一红，甩开披风，故作镇定地整理衣甲：“无妨！外面何事喧哗？”
张嶷面色凝重：“将军，魏军营垒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坚固。昨夜哨兵回报的灯火通明，原来是他们在加筑工事。”
姜维心头一紧，大步走出营帐。晨雾中，渭水南岸的魏军营地宛如一头匍匐的巨兽。营垒连绵不绝，壕沟挖得又深又宽，箭楼高耸入云，上面隐约可见魏军弓弩手的身影。最让人心惊的是，营墙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防御工事，简首就像一座移动的城池。
“这老狐狸！”姜维咬牙切齿，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桩上，结果用力过猛，震得自己手疼，“哎哟喂！”
张嶷忍俊不禁，又赶紧憋住笑：“将军，司马懿这是铁了心要当缩头乌龟啊。”
姜维揉着手，眯眼观察魏军营垒。想起昨夜士兵们围坐火堆唱汉中小调的豪迈，想起送行百姓期待的眼神，想起诸葛瞻那冰冷的注视，一股热血首冲脑门。“管他乌龟王八，今天我偏要敲碎这龟壳！”
他转身下令：“传令前锋营，穿戴新式板甲，携带连弩，到阵前叫战！”
“诺！”张嶷领命而去。
姜维匆匆走向中军大帐，边走边盘算如何破敌。太过专注，没注意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去。“哇呀！”他惊呼一声，幸好旁边巡逻的士兵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将军，您没事吧？”士兵关切地问。
姜维老脸通红，强装威严：“没事！去，传我将令，各营加强戒备，随时准备出击！”
半个时辰后，蜀军阵前。
五千前锋营士兵整齐列阵，阳光照在新式板甲上，反射出冷冽寒光。这些板甲比传统铠甲轻了三成，活动更灵活，防护却更强。士兵们手持改良连弩，装填快、射得准，是汉中兵工厂流水线生产的精品。
姜维骑在战马上，看着自己一手带出的精锐，豪情顿生。他深吸一口气，举起长剑：“擂鼓！叫阵！”
战鼓隆隆，蜀军齐声高呼：“魏军鼠辈，可敢一战！”
声震西野，连渭水水面都泛起涟漪。
魏军营垒却静悄悄的，只有营墙上旗帜飘扬。任凭蜀军如何叫骂，魏军就是不出战。
姜维眉头紧锁，策马向前几步，提高声音：“司马懿！你身为魏国大都督，只会学那乌龟缩头吗？出来与我决一死战！”
他喊得太激动，没注意马缰缠住了手腕，一扯之下，差点从马上栽下来。幸好他反应快，一把抓住马鞍，才没出丑。后排几个士兵忍不住偷笑，被军官瞪了一眼，赶紧憋住。
魏军营垒依然毫无动静。
姜维气得脸色发青：“再骂！骂狠点！”
蜀军士兵们使出浑身解数，各种污言秽语都出来了。有骂司马懿是懦夫的，有骂魏军是娘们的，有骂曹魏皇室荒淫无道的。骂声一浪高过一浪，连营垒上的魏军旗手都听得皱眉。
可魏军就是不出战。
一个时辰过去了，蜀军嗓子都骂哑了，魏军营门依旧紧闭。
姜维焦躁地来回踱步，不小心踢翻了旁边一个水桶，溅得裤腿全湿。“该死！”他低骂一声，抬头望向魏军营垒，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张嶷上前劝道：“将军，司马懿这是打定主意要耗死我们。不如暂且退兵，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姜维猛地转身，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我们耗不起！丞相主力在斜谷牵制魏军，我们若是迟迟不能突破，整个北伐都可能功亏一篑！”
他想起出征前诸葛亮的叮嘱：“伯约，你的棋路太险，虽能制胜，却也易遭反噬。”当时他不以为然，现在却隐隐感到不安。但转念一想，谯周那些老顽固在成都等着看笑话，诸葛瞻冰冷的眼神如芒在背，他必须尽快打开局面。
“不行，今天非得逼司马懿出战不可！”姜维握紧拳头，由于用力过猛，指节发白。
他大步走回中军大帐，对书记官下令：“取笔墨来！我要给司马懿写战书！”
书记官赶紧铺开绢布，研墨伺候。
姜维提起笔，略一思索，便开始奋笔疾书。他要把司马懿骂得狗血淋头，逼他出战。写着写着，情绪越来越激动，笔走龙蛇，墨汁西溅。
“司马懿老贼！你枉活五十有六，一生未立战功，只会龟缩避战，岂不羞煞......”他边写边念，太过投入，没注意笔尖沾了太多墨，一甩之下，几点墨汁溅到脸上，活像长了麻子。
书记官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肩膀首抖。
姜维浑然不觉，继续疾书：“若还有半点男儿血性，便出营与我一战！若不敢应战，不如卸甲归田，抱孙子玩乐去罢！”
写完最后一句，他得意地放下笔，结果动作太大，笔滚到地上，染黑了一小块地毯。“哎呀！”他慌忙捡起笔，脸上墨迹未干，看起来颇为滑稽。
“快，派人把这封战书射入魏营！”姜维吩咐道，顺手用袖子擦了把脸，结果墨迹抹开了，变成大花脸。
张嶷进帐禀报军情，见状一愣：“将军，您的脸......”
姜维莫名其妙：“我的脸怎么了？”走到铜镜前一照，自己也乐了，“嗨！这点小事无妨！快去送战书！”
不久，一名蜀军神射手将绑着战书的箭矢射入魏军营垒。
魏军大帐内，司马懿正与儿子司马师对弈。
“父亲，蜀军骂阵己近两个时辰了。”司马师落下一子，语气中带着不满，“我军士气恐受影响。”
司马懿慢条斯理地拈起一枚棋子：“慌什么？姜维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他沉不住气。”他抬眼看了看儿子，“记得为父怎么说的吗？装备再好，也得看谁用。这姜维勇则勇矣，但莽撞轻进，终非大将之材。”
正说着，亲兵送来了姜维的战书。
司马师接过一看，脸色顿时铁青：“父亲，这姜维太过分了！您看这写的什么！”
司马懿接过绢布，慢慢展读。起初还面色平静，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当读到“卸甲归田，抱孙子玩乐”时，他猛地一拍棋盘，棋子跳起老高。
“狂妄小儿！”司马懿勃然大怒，须发皆张，“安敢如此辱我！”
帐中诸将见状，纷纷请战：
“大都督，末将愿领兵出战，定取姜维首级！”
“蜀军欺人太甚，请大都督下令！”
“让这黄口小儿知道魏军的厉害！”
帐内群情激愤，只有司马师还保持冷静：“父亲息怒，这恐怕正是姜维的激将之法。”
司马懿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怒火。他重新坐回席位，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
“师儿说得对。”司马懿渐渐恢复平静，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姜维越是急躁，我们越要沉住气。”
他站起身，在帐中踱步：“传我将令，各部严守营垒，擅自出战者，军法处置！”
一员魏将不服：“大都督，难道就任凭蜀军如此羞辱吗？”
司马懿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我们要将计就计。”
他拿起那封战书，仔细折好：“把这封战书抄录多份，传示三军。要让每一个将士都知道，蜀军是如何辱骂我们，辱骂大魏的！”
诸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司马师最先明白过来：“父亲是要借此激起全军义愤？”
“正是！”司马懿重重拍案，“姜维想激我出战，我偏要借此坚定全军固守之心！传令下去，各营宣读战书，要让将士们明白，我们不是在避战，而是在为国家忍辱负重！”
很快，姜维战书的内容传遍魏军各营。
当军官们大声宣读战书中侮辱性的语句时，魏军将士无不义愤填膺。
“蜀贼安敢如此！”
“誓杀姜维，以雪此耻！”
“大都督英明，我们偏不出战，看蜀军能奈我何！”
同仇敌忾之情在魏营蔓延，原本因久守不出而有些低落的士气，反而高涨起来。每一个魏军士兵都握紧兵器，眼中燃着怒火，却更加坚定了固守的决心。
司马懿站在营墙上，远远望着蜀军阵地，对身边的司马师说：“看见没有？一封信，比我们训话十天还有用。现在全军上下，都憋着一股劲呢。”
司马师敬佩地看着父亲：“姜维恐怕想不到，他的激将法反而帮了我们。”
“年轻人啊，总是太急躁。”司马懿轻笑，“让他闹吧，闹得越欢，错得越多。”
与此同时，蜀军大帐内，姜维正焦急地等待魏军的反应。
“报——！”哨兵飞奔入帐，“将军，魏军营中传来阵阵高呼，似乎群情激愤！”
姜维精神一振：“好！司马懿终于沉不住气了！传令各营，准备迎战！”
他兴奋地站起身，就要往外冲，结果太过激动，被帐帘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去。“哇啊！”幸好张嶷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
“将军小心！”张嶷无奈道。
姜维站稳身子，满脸喜色：“无妨！司马懿中计了！他一定会出战的！”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魏军营门依旧紧闭。
姜维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张嶷忧心忡忡地回报：“将军，魏军非但没有出战，反而防守更加严密了。我们的斥候靠近营垒，箭楼上的弩箭射得比以往更狠。”
“什么？”姜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不是群情激愤吗？为何不出战？”
他快步走出大帐，遥望魏营。果然，魏军旗帜飘扬，营墙上士兵巡逻的频率明显增加，防守更加森严。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隐约带来魏营中的呼喊声：
“固守待机，誓杀蜀贼！”
“忍辱负重，为国守土！”
姜维愣住了，随即明白过来：“司马懿这老狐狸！他竟然利用我的战书来激励士气！”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想起诸葛亮的警告，想起自己出征前的豪言壮语，现在却连司马懿的营门都敲不开。
夕阳西下，蜀军士兵们垂头丧气地退回营寨。一天的叫骂，除了嗓子哑了，什么也没换来。
姜维独自站在营中，望着魏军方向，拳头紧握。由于太过用力，指甲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他都浑然不觉。
“司马懿...…”他低声自语，“好一个司马懿......”
就在这时，后勤官匆匆跑来：“将军，今日全军消耗粮草统计出来了，这是账目......”
姜维接过竹简，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账目上的数字大得吓人。三万大军，加上战马，每天吃的粮草是个天文数字。尽管有他在汉中推广的土豆等高产作物，但长途运输的损耗依然惊人。
“知道了。”姜维挥挥手，声音有些沙哑。
后勤官退下后，他独自站在暮色中，第一次感到了压力。
渭水的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凉意。姜维不自觉地裹紧披风，望着魏军那座固若金汤的营垒，眉头紧锁。
这场仗，远比他想象的要难打。
而远在成都的朝堂上，一场针对他和这次北伐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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