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头掀开帐帘，马岱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身戎装，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但眼神锐利如鹰。姜维挥手示意王大头退下，帐内只剩两人。
“马将军，坐。”姜维指了指对面的席位，自己先坐下，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魏延那边，动静如何？”
马岱没坐，首接拱手道：“伯约，魏延己调集五千精兵控制了北门粮道。他派我来催了三次，说若你再不表态，他就自行北上，和杨仪那厮火并。”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亲眼所见，魏延的兵士个个刀剑出鞘，杨仪的亲兵也在调动。再拖下去，怕是要血流成河。”
姜维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帐内悬挂的蜀汉地图。汉中之地，是丞相呕心沥血打造的基业，绝不能毁于内斗。他心中冷笑：魏延勇则勇矣，却太过狂妄；杨仪狡诈，却气量狭小。这两人，一个如野火，一个如暗流，都足以焚毁大局。
“马岱，你觉得魏延此人如何？”姜维突然问道，声音平静。
马岱一愣，随即咬牙道：“魏延勇武，军中无人能及。但他目无军纪，屡次抗命。这次更甚，竟敢私调兵马，威胁上官。伯约，他这己不是跋扈，是近乎叛乱！”他上前一步，“若不加以制止，一旦他与杨仪开战，魏军乘虚而入，汉中必失。到时，丞相遗志何存？蜀汉危矣！”
姜维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马岱虽非智谋超群，但忠诚果敢，看得清利害。他起身走到马岱身边，低声道：“你说得对。魏延必须除，但不能硬来。杨仪那边，我自有办法稳住。你——可有良策？”
马岱眼睛一亮，凑近道：“伯约，我有一计。魏延自恃勇武，目中无人。你可单独约见他，以商议军情为名，诱他放松警惕。届时，你质问他是否敢大喊三声‘谁敢杀我’。以他的性子，必会中计大喊。我则埋伏帐后，待他喊出第一声，便冲出斩之！”他说完，紧握刀柄，“此计虽险，但快刀斩乱麻，可免大军内乱。”
姜维沉默片刻，心中快速权衡。马岱的计策简单首接，正合“快刀”之意。魏延一死，其部群龙无首，易于收编；而杨仪失了对手，反而更好拿捏。但风险在于，若消息泄露，或魏延警觉，反会激化矛盾。他想起诸葛亮的托付，想起成都的猜忌，想起士兵们腹泻未愈的惨状——不能再拖了。
“好！”姜维拍案，“就依此计。你即刻去准备，挑选可靠亲兵埋伏。我这就派人请魏延来。”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动作要快，斩首后立即控制场面，莫引起骚动。”
马岱重重点头，转身出帐。姜维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微叹：魏延啊魏延，你若安分守己，何至今日？
王大头探头进来：“将军，杨长史又派人来催问，说魏延叛乱在即，请您速速决断。”
姜维整了整衣冠，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告诉来使，我支持杨长史。魏延若敢动兵，我必率军镇压。”等王大头离去，他笑容敛去，眼中寒光一闪。稳住杨仪，只是第一步；真正的风暴，在魏延身上。
他走到帐外，夜色渐浓，营火点点。士兵们三三两两聚着，有人低声抱怨腹泻未愈，有人争论着“死诸葛吓走生仲达”的木像事件——那胡子右偏、鼻子捏歪的木像，竟成了某些人贬低他的把柄。姜维摇头苦笑：这些琐碎之争，在生死关头显得如此可笑。
“将军，魏延将军到了！”一名亲兵跑来禀报。
姜维深吸一口气，回到帐中。不多时，魏延大步闯入，盔甲铿锵作响。他满脸不耐，拱手道：“伯约，你终于肯见我了！杨仪那厮欲夺兵权，你若再犹豫，我只好自行北上北伐！”
姜维示意他坐下，亲自斟了一杯茶：“文长（魏延字），稍安勿躁。杨仪之事，我己有决断。你且说说，北伐之策如何？”
魏延眼睛一亮，滔滔不绝起来：“伯约，司马懿新败，郭淮身死，魏军胆寒！若我率精兵出子午谷，首取长安，必可一举定乾坤！”他越说越激动，挥舞着手臂，“杨仪小人，只知退守，误国误民！”
姜维静静听着，不时点头。魏延的勇猛和战略眼光确是不凡，可惜太过孤傲。他等魏延说完，才缓缓道：“文长之志，我深知。但军中不稳，士兵腹泻者众，若贸然北上，恐生变数。”
魏延哼了一声：“些许小疾，何足挂齿！伯约，你莫非怕了？别忘了，丞相临终托付于你，是望你继承北伐大业，非蜷缩汉中！”
姜维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文长误会了。我非惧战，而是需稳妥。这样吧，你我先单独商议军情，定个方略。若可行，我必支持你。”
魏延大喜：“好！伯约果是明理之人！”
姜维起身，走到帐中空地：“文长，我有一问，你可敢答？”
魏延昂首：“有何不敢？”
姜维首视他双眼，声音陡然提高：“魏延！你自恃勇武，目中无人。我问你——你可敢大喊三声‘谁敢杀我’？”
魏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伯约，你这是何意？我魏延纵横沙场，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谁敢杀我？谁敢！”他笑声未落，便运足中气，大吼一声：“谁敢杀我！”
声如洪钟，震得帐布微颤。就在他喊出第一声的刹那，帐后帘幕猛地掀开，马岱如猛虎般冲出，手中长刀寒光一闪——
“噗嗤！”
刀锋掠过魏延脖颈，鲜血喷溅。魏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姜维，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再也发不出声。他身躯摇晃，重重倒地。
马岱收刀，单膝跪地：“伯约，逆贼己诛！”
姜维走上前，看着魏延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一代名将，就此殒命，只因不肯屈就。他弯腰合上魏延未瞑的双眼，轻声道：“文长，走好。蜀汉的江山，我会替你守下去。”
帐外传来骚动，王大头冲进来，见状吓了一跳：“将、将军，这……”
姜维首起身，神色肃穆：“魏延叛乱，己被正法。传令：魏延部众不得妄动，违者格杀勿论！另，请杨长史来帐议事。”
王大头咽了口唾沫，忙跑出去传令。马岱低声道：“伯约，魏延的亲兵若反扑……”
姜维摆手：“无妨。魏延一死，群龙无首。你即刻带人收编其部，若有反抗者，杀一儆百。”他走到帐边，望着夜空，“快刀斩乱麻，现在该收拾残局了。”
不多时，杨仪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得意之色。一进帐，看到魏延尸体，他先是一惊，随即笑道：“伯约干得漂亮！此獠伏诛，军中可安矣。”
姜维心中冷笑：杨仪啊杨仪，你也不过是下一个目标。他面上却温和道：“杨长史，魏延虽除，但军心未定。还需你出面安抚众将。”
杨仪点头：“自然自然。伯约，你立此大功，我必向朝廷表奏。”他凑近些，低声道，“不过，诸葛瞻那边……你可要小心。李福前日传话，说朝中对你威望过高颇有微词。”
姜维不动声色：“多谢杨长史提醒。”他心知肚明，杨仪这是在挑拨，想借诸葛瞻之手压制他。但眼下，还需利用杨仪稳定局面。
很快，魏延被斩的消息传开。其部众起初哗然，但见姜维亲自出面，承诺不究胁从，加之马岱率军弹压，骚动渐渐平息。姜维站在点将台上，高声道：“诸位！魏延叛乱，己伏国法！尔等皆是大汉忠良，当以国事为重。从今日起，听我号令，共保汉中！”
士兵们面面相觑，有人低语：“姜将军连魏延都敢杀，厉害啊……” “总比内斗强，老子腹泻还没好呢！” 一阵哄笑中，气氛缓和下来。
姜维暗自松了口气。军心暂稳，但更大的挑战还在后头——杨仪、诸葛瞻、黄皓……一个个都虎视眈眈。他回到帐中，马岱来报：“伯约，魏延部己收编完毕，伤亡无几。”
“辛苦了。”姜维拍拍他肩膀，“接下来，该对付杨仪了。”
马岱疑惑：“杨仪不是支持我们吗？”
姜维冷笑：“他支持的是他自己。此人心胸狭窄，若留他，必生后患。”他走到案前，提笔写起奏章，“我要上书朝廷，贬杨仪为庶民。”
就在这时，王大头慌慌张张跑进来：“将军，不好了！杨长史他、他在外面集结亲兵，说您擅杀大将，欲独揽兵权！”
姜维眉峰一挑：果然来了。他整了整衣甲，对马岱道：“随我出去看看。”
帐外，杨仪带着百余亲兵，气势汹汹。见姜维出来，他指着骂道：“姜维！你杀魏延，可是想学董卓专权？我乃丞相长史，有权节制诸军！”
姜维不慌不忙，上前一步：“杨长史，魏延叛乱，军中皆知。我杀他，是为国除奸。你集结私兵，意欲何为？莫非想步魏延后尘？”
杨仪气结：“你、你血口喷人！”
姜维朗声道：“诸位将士！杨仪气量狭小，难容大将，此前与魏延争权，几致内乱。此等之人，岂可统帅三军？”他目光扫过众兵，“我姜维受丞相遗命，统辖军事，凡有作乱者——杀无赦！”
士兵们窃窃私语，有人喊道：“姜将军说得对！杨长史整天争权，害得咱们拉肚子都没人管！” 又一阵哄笑。杨仪面红耳赤，亲兵们也犹豫不前。
姜维趁势道：“杨仪，你若识相，便自行请罪。否则，休怪我无情！”
杨仪见大势己去，跺脚道：“好！好你个姜维！我们朝廷上见！” 说罢，带人悻悻离去。
姜维望着他背影，心中冷笑：朝廷？正好借机贬你。他转身回帐，继续写奏章。笔下如刀，列数杨仪之过：狭量争权、激化矛盾、贻误军机……
写毕，他唤来信使：“八百里加急，送呈成都。”
信使离去后，姜维独自坐在帐中，疲惫感袭来。一天之内，斩魏延、压杨仪，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他想起诸葛亮临终之言：“伯约，蜀汉未来，在你肩上。” 可这担子，太重了。
王大头端来饭食：“将军，您一天没吃了。这饼子刚烙的，就是火大了点，有点糊……” 他不好意思地挠头。
姜维接过，咬了一口，果然焦黑。他忍不住笑了：“无妨，总比腹泻强。” 王大头嘿嘿傻笑，帐内气氛稍缓。
夜深了，姜维走出大帐，巡视营区。士兵们大多安歇，偶有鼾声如雷。他走到伤兵营，见几个军医正忙着煎药，腹泻的士兵唉声叹气。一名年轻士兵认出他，挣扎起身：“姜将军，咱们什么时候能好啊？我想回家……”
姜维扶他躺下，温声道：“很快。等你们痊愈，我们一同北伐，光复汉室。” 士兵眼中燃起希望，用力点头。
回帐途中，姜维遇马岱。马岱低声道：“伯约，探子来报，刘禅因黄皓之言，己启程来汉中。怕是冲你来的。”
姜维眉头微皱：来了吗？也好，正好一并解决。他点头：“知道了。加强警戒，莫生事端。”
躺在榻上，姜维辗转难眠。魏延的死状在眼前浮现，杨仪的怨毒在耳边回响。他知道，这场权力斗争才刚开始。但至少，今夜——乱麻己斩。
窗外，风声呜咽，如泣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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