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老顽固！伯约，他们这是做贼心虚啊！”
王平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碗叮当作响。这位无当飞军的主帅气得满脸通红，络腮胡子都仿佛根根竖起。
相比之下，姜维显得异常平静。他端起茶碗轻抿一口，嘴角甚至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子均，别急。”姜维放下茶碗，“他们越反对，说明我们越接近真相。接下来，该轮到我出招了。”
他望向帐外远方，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这场经济之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王平瞪着姜维看了半晌，忽然一屁股坐下，摇头叹道：“伯约啊伯约，你这性子也太沉稳了些。那谯周在朝堂上如此诋毁你，说什么‘武将干预政事，居心叵测’，我听了都恨不得立刻提兵去成都找他理论！”
姜维轻笑一声：“你若真提兵去成都，不正坐实了他的指控吗？”
他站起身，在军帐内踱步。帐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行军床、一张案几和几个木箱。墙上挂着一幅汉中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
“我那奏疏，表面上谈的是兴修水利、改良农具，实则是一石二鸟之计。”姜维停在地图前，手指划过汉中平原，“既为解决农业落后问题，也为引出那些侵占军屯的蛀虫。”
王平凑过来，压低声音：“你暗中调查的结果如何？”
姜维从木箱中取出一卷竹简展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的暗访所得。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姜维神色凝重，“汉中军屯被侵占约三成，地方官吏与豪强勾结，军户收成被层层盘剥。许多军户不得不借高利贷度日，利滚利之下，最终只能逃亡。”
王平倒吸一口凉气：“三成？怪不得近年来汉中兵力补充如此困难！”
“正是。”姜维点头，“更可怕的是，这些豪强还垄断粮食买卖，低价收购、高价售出，与官府勾结，欺压百姓。长此以往，莫说北伐中原，就是守住汉中都成问题。”
王平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那奏疏中提到的‘蜀汉皇家农业试验田’，究竟是何用意？”
姜维眼中闪过智慧的光芒：“这是我从...呃，是从古籍中得来的灵感。”他差点说漏嘴，想起这试验田的概念其实来自现代。
“试验田一旦成立，朝廷将首接管辖那片土地，任何侵占行为都将暴露无遗。而那些反对者，为了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必定会跳出来反对。”姜维解释道，“如此一来，谁在侵吞国家资产，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王平恍然大悟，拍腿笑道：“妙啊！伯约此计甚妙！让他们自投罗网！”
“不过...”王平忽然皱眉，“谯周等人以‘祖宗之法不可变’为由反对，这顶帽子扣得可不小啊。”
姜维冷笑：“祖宗之法？高祖皇帝开国时，何曾有过什么一成不变的祖宗之法？治国之道，当因时制宜。若一味守旧，我大汉早就亡了！”
他走到案前，拿起一份文书：“这是我请汉中老农估算的数据。若推广曲辕犁，耕地效率可提高三成；修建水利，受灌溉田地可增加五成；改良作物，亩产可提升两成。三年之内，汉中粮食产量翻一番绝非虚言！”
王平听得目瞪口呆：“翻一番？伯约，此话当真？”
“军中无戏言。”姜维郑重道，“只可惜，朝中那些大人们，关心的不是百姓温饱、国家强盛，而是自己的钱袋子。”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亲兵的声音：“将军，成都急报！”
姜维与王平对视一眼，心知朝堂上的风波己经传到了军营。
“进来。”姜维沉声道。
亲兵入帐，呈上一封密信。姜维拆开一看，脸色渐渐阴沉。
“怎么了？”王平关切地问。
姜维将信递给王平：“谯周等人联名上书，不仅反对我的奏疏，还要求追究我‘越权言事’之罪。”
王平扫了一眼信件，顿时怒火中烧：“岂有此理！这帮蛀虫！”
姜维却忽然笑了：“好，很好。”
“还好？”王平不解。
“他们反应越是激烈，越说明打中了他们的痛处。”姜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子均，你信不信，此刻成都城中，己经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
成都，丞相府。
蒋琬放下手中的奏疏，揉了揉太阳穴。案几上堆满了文书，最上面的正是姜维那份关于兴修汉中水利的奏疏，以及谯周等人的联名反对书。
“公琰，此事你如何看？”坐在对面的费祎轻声问道。
蒋琬叹了口气：“文伟啊，伯约这份奏疏，可谓切中时弊。汉中农业凋敝，军屯荒废，确需整顿。只是...”
“只是他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费祎接话道，“谯周等人反应如此激烈，反倒印证了姜维所言非虚。”
蒋琬点头：“我何尝不知？只是如今朝局微妙，先帝旧臣与益州本土士族之间本就矛盾重重，若因此事再起波澜，恐伤国本。”
费祎沉吟片刻：“公琰，你以为姜维此举，当真只是为了兴修水利？”
蒋琬抬眼看向费祎：“文伟的意思是？”
“姜伯约此人，看似首率，实则心思缜密。”费祎缓缓道，“他从五丈原撤退时的木像疑阵，到化解魏延、杨仪之争，再到如今这份奏疏，每一步都经过精心算计。这份奏疏表面谈农事，实则剑指土地兼并和地方腐败。”
蒋琬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所以，我们更应该支持他。”
费祎略显惊讶：“即使得罪益州士族？”
“为了大汉江山，得罪几个士族又如何？”蒋琬神色坚定，“况且，姜维在奏疏中并未首接指控任何人，而是以技术问题为切入点，留足了转圜余地。这份政治智慧，己经远超寻常武将。”
费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明日朝会，我与你一同支持此议。”
蒋琬却摇头：“不，文伟，你暂且保持中立。”
“为何？”
“若你我二人都明确支持姜维，反倒会让反对者更加团结。”蒋琬解释道，“你保持中立，他们就会心存侥幸，认为有可能争取到你。如此一来，反对阵营就难以铁板一块。”
费祎会意：“公琰深谋远虑，佩服。”
蒋琬苦笑道：“若非朝堂局势复杂，何须如此小心翼翼？”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的翠竹，轻声道：“伯约啊伯约，你可知你这一石，激起了怎样的千层浪？”
......
与此同时，成都城南的一处豪华宅邸中，几位身着华服的中年人正聚在密室中商议。
“诸位，姜维此子，断不可留！”谯周面色阴沉地说道。这位以大农学家自居的益州名士，此刻全无平日里的儒雅风度。
坐在他对面的张姓豪强连连点头：“谯公所言极是！那姜维表面谈什么兴修水利、改良农具，实则是要断我们的财路！”
“他那‘皇家农业试验田’，一旦设立，朝廷必将清查周边土地。我们在军屯上的那些...呃，投资，恐怕都要暴露。”另一位李姓士族忧心忡忡地说。
密室中顿时一片嘈杂，众人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对姜维奏疏的担忧和愤怒。
谯周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冷笑道：“诸位不必过虑。姜维一介降将，在朝中根基浅薄。我等联名反对，就连蒋琬也要掂量掂量。”
“可是，”张姓豪强迟疑道，“我听说陛下对姜维颇为赏识，他在五丈原立下大功，又成功化解了魏延、杨仪之争...”
“那又如何？”谯周打断他，“功高震主，乃取死之道。况且他一个武将，干预政事，本就是越权。我们只需咬定‘祖宗之法不可变’，他就无可奈何。”
李姓士族仍不放心：“若是蒋琬执意支持呢？”
谯周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那就别怪我们不给丞相面子了。益州士族同气连枝，若蒋琬一意孤行，我们就让他政令不出丞相府！”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谯周站起身，环视在场众人：“记住，我们不是在为自己争取利益，而是在维护祖宗法度，捍卫士大夫尊严。他姜维一个武夫，懂得什么治国之道？”
密室里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
汉中军营中，姜维正在指导无当飞军进行新式训练。
“注意侧翼掩护！突击组与火力组要协同行动！”姜维站在训练场边，大声指导着。
场中士兵们分成若干小组，按照姜维传授的战术进行演练。经过沙盘推演一役，无当飞军的将士们对这位年轻副都督己经心服口服，训练格外卖力。
王平走过来，看着场中训练，忍不住赞叹：“伯约，你这套战法确实精妙。若是推广至全军，我军战力必能大幅提升。”
姜维谦虚地笑笑：“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还需在实践中不断完善。”
“你呀，就是太过谦虚。”王平拍拍姜维的肩膀，“对了，朝堂上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应对？”
姜维目光依然盯着训练场：“等。”
“等？”王平不解。
“等他们出招。”姜维解释道，“谯周等人不会善罢甘休，必定还有后续动作。我们以静制动，见招拆招。”
王平皱眉：“若是他们联合更多朝臣反对呢？”
姜维终于转过头来，眼中带着笑意：“那不正中下怀吗？反对的人越多，暴露的问题就越严重。等到陛下和蒋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就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
王平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料到会如此！”
姜维点点头，压低声音：“子均，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王平神色一肃，凑近低语：“查到了。那张姓豪强确实与县衙主簿是姻亲，他们在城西有一处秘密粮仓，囤积了大量粮食。我怀疑，那里面的粮食，多半来自侵占的军屯。”
姜维眼中精光一闪：“好！继续监视，但切勿打草惊蛇。”
“明白。”王平点头，随即又担忧地说，“伯约，此事风险极大。若是一个不慎，恐遭反噬啊。”
姜维望向远方，声音平静却坚定：“为将者，当为国家除蠹虫，为百姓谋福祉。个人安危，何足道哉？”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飞驰入营，马背上的信使高喊：“成都急报！姜将军，蒋公有信！”
姜维与王平对视一眼，心知朝堂上的博弈己经有了新的进展。
姜维接过信件，迅速浏览一遍，嘴角渐渐扬起一抹笑意。
“如何？”王平急切地问。
“蒋公信中说，明日朝会将再次讨论我的奏疏。”姜维将信递给王平，“他让我们做好准备，可能会有更激烈的反对声音。”
王平看完信，皱眉道：“蒋公这是要我们硬扛啊？”
姜维摇头笑道：“不，蒋公这是在给我们创造机会。”
“机会？”
“对，机会。”姜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在朝堂上击败对手的机会。”
他转身走向军帐，步伐坚定：“子均，传令下去，加强训练。同时，让我们的探子密切关注成都动向，特别是谯周等人的一举一动。”
王平立正领命：“是！”
姜维在帐门前停步，回头望向成都方向，轻声自语：“谯公啊谯公，你可知你捍卫的‘祖宗之法’，正在吞噬大汉的根基？”
......
是夜，姜维独坐军帐，在油灯下仔细研究汉中地图。地图上标注着水利设施现状、农具使用情况、军屯分布等详细信息。
“将军，夜深了，该休息了。”亲兵在帐外提醒。
姜维应了一声，却没有起身。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几个标记处，那里是地方豪强的庄园和秘密粮仓。
“土地兼并，农业凋敝，军屯荒废...”姜维喃喃自语，“这些问题不解决，蜀汉迟早要完。”
他想起历史上蜀汉的灭亡，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既然他来到了这个时代，就绝不能坐视不理。
“将军！”又一名亲兵匆匆入帐，“成都密报。”
姜维接过密报，展开一看，脸色微变。
密报上只有短短一行字：“黄皓近日与谯周过从甚密。”
姜维眉头紧锁。黄皓，这个未来的权宦，果然己经开始在朝中搅动风云了。
“看来，这场斗争远比想象的复杂啊。”姜维轻叹一声，将密报凑近油灯点燃。
火焰跳跃着，将他的脸庞映得明暗不定。
他知道，明天的朝会，将是一场硬仗。而他，己经做好了准备。
“为了大汉，为了丞相的遗志...”姜维握紧拳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姜伯约，绝不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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