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捏着那封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信纸在风中微微颤抖。左臂的旧伤疤像被针扎般刺痛——五丈原留下的后遗症，总是在关键时刻提醒他危机西伏。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将翻涌的怒火压下去。“蜀鹃”二字在脑中盘旋，像一条毒蛇吐信。
“将军？”王平的声音带着疑惑，“可是信中有不妥？”
姜维迅速将信纸折好塞入怀中，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无妨，不过是魏军垂死挣扎的咒骂。”他不能打草惊蛇，这个潜伏在汉中高层的内应必须拔除，但不是现在。转身望向谷底，魏军的惨状尽收眼底——尸体堆积如山，残破的旌旗在硝烟中飘摇。“王都督，速去清点战果，救治伤员。”
王平抱拳领命，却又忍不住赞叹：“此战真乃神来之笔！将军以三千弱旅全歼五千魏军，必当名动雍凉！”他指着被封死的谷口，“这水泥墙当真厉害，魏军插翅难飞！”
姜维心不在焉地点头。胜利的喜悦被“蜀鹃”的阴影冲淡——这场大捷，根本是被人设计的棋局。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密信，郭淮的字迹历历在目：“情报来自‘蜀鹃’，可信...”
***
谷底中央，王经瘫坐在血泊中，头盔不知丢在何处，发髻散乱。他死死盯着两侧山坡上如林的蜀军旗帜，嘴唇哆嗦：“中计了...全中计了！”方才的骄狂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彻骨寒意。
“将军！”副将连滚爬爬地冲过来，左肩插着半截弩箭，“谷口被怪墙封死了！那墙...那墙坚硬如铁！”
王经猛地抓住副将衣领：“你说沓中守军不满三千？都是新兵？”他声音嘶哑，“那这些连弩怎么解释？射速堪比暴雨！”他指向山坡——蜀军士兵三人一组，操作着造型奇特的弩机，箭矢连绵不绝倾泻而下。魏军试图结阵抵抗，但阵型甫成即被精准射穿指挥节点。
更可怕的是地形。这狭长谷地三面环山，地面不知何时被夯实得坚硬如石，魏军的战马根本跑不起来。两侧陡坡上，无当飞军如猿猴般灵活移动，不断投下滚石檑木。
“是姜维...”王经喃喃道，“他早算准我会轻敌冒进...”想起出征前郭淮的叮嘱“蜀鹃情报可信”，他忽然打了个寒颤——这哪里是情报？分明是催命符！
“突围！向西侧突围！”王经嘶吼着跃起，却见西面山坡上闪出一排弩手。箭雨扑面而来，他慌忙举盾格挡，盾面瞬间插满箭矢。“这弩箭...力道堪比强弓！”他惊恐地发现，不少箭矢竟能穿透魏军制式盾牌。
混乱中，一个屯长慌不择路撞到他身上：“将军快走！蜀军有妖法！”王经气得一脚踹去：“放屁！那是新式军械...”话未说完，一支流矢擦过耳际，带走半片耳朵。剧痛让他清醒——完了，全军覆没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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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指挥位上，姜维举起自制望远镜观察战局。两个竹筒拼接的简易装置引来亲兵好奇目光，但他顾不得解释。“传令：弩阵向前推进五十步，集中火力打击敌军左翼。”
“得令！”传令兵飞奔而去。
王平急匆匆赶来：“将军，魏军残部聚集在谷底中央，似要做困兽之斗。”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是否让飞军出击？”
姜维摇头：“不必浪费兵力。”他指向谷地，“还记得我们修水利时特意夯实的这片地吗？现在正好当魏军的葬身之处。”说着取出令旗，“连弩三轮齐射后，投掷火油罐。”
命令层层传递。片刻后，山谷中响起刺耳的机括声——新式连弩爆发出恐怖射速，箭幕完全覆盖魏军阵地。惨叫声此起彼伏，侥幸存活的魏兵惊恐地发现，有些弩箭竟能连续穿透两三人！
“放火！”姜维挥旗下令。无数陶罐从山坡滚落，碎裂后溅出黑色粘稠液体。随即火箭落下，谷底瞬间化作火海。
“这是什么妖火？”王平震惊地看着火焰遇水不灭反而烧得更旺。
“一点小把戏。”姜维轻描淡写——他不过是把屯田用的沥青混入火油。望着在火海中哀嚎的魏军，他心中毫无波澜。穿越前他熟读古代战史，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战斗持续不到半个时辰。当最后一批魏军跪地请降时，谷底己尸横遍野。王经被几个蜀军从尸体堆里拖出来——这位曾扬言“三日踏平沓中”的魏将，此刻铠甲尽碎，满脸烟灰，像条死狗般被押到姜维面前。
“五千魏军，幸存者不足三百。”王平兴奋地汇报，“我军伤亡仅百余！这可是丞相去世后对魏第一场大胜！”
姜维蹲下身与王经平视：“王将军，别来无恙？”在另一个时空，此人也是他手下败将。
王经啐出口血沫：“姜维！你不过侥幸...”
“侥幸？”姜维轻笑，“从你进入沓中那刻起，每一步都在我算计中。”他故意压低声音，“包括郭淮那封密信。”
王经瞳孔猛缩：“你...你知道了？”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姜维起身，对左右道，“押下去好生看管，这可是送给陛下的厚礼。”他心中冷笑——王经显然不知“蜀鹃”的存在，只是颗棋子。
***
打扫战场时，姜维特意巡视魏军指挥车残骸。几个士兵正在清点文书，见他过来连忙行礼。
“将军，发现些书信。”一个年轻士兵捧着木匣跑来，不小心被尸体绊个踉跄，文书散落一地。他慌慌张张去捡，嘴里念叨：“俺叫王大锤，俺不是故意的...”
姜维忍俊不禁——这憨兵让他想起穿越前连队里那个总掉链子的新兵。他俯身帮忙拾取，忽然目光一凝——有封帛书被血浸透大半，但露出的“郭淮”署名清晰可见。
“这信从何处得来？”他不动声色地问。
王大锤挠头：“好像是从个副将身上搜的，刚才混乱中掉地上了。”他忽然一拍脑门，“对了！之前有兄弟找到封类似的，己经交给将军了是吧？”
姜维心中一动——原来密信不止一份。他展开帛书，内容与怀中那封大同小异，但末尾多了句：“蜀鹃近日将送新情报，关于汉中布防...”
他默默卷起帛书。这个“蜀鹃”必须尽快揪出，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处理捷报——朝堂上那些弹劾他的官员，该闭嘴了。
***
关押黄皓的营帐外，王二狗见姜维走来，连忙迎上：“将军，黄监军闹着要见您。”这眼线是姜维安插在黄皓身边的流民，机灵得很。
“他情绪如何？”
“起初骂骂咧咧，后来听见捷报就变脸了。”王二狗模仿黄皓尖细的嗓音，“‘咱家早就看出姜将军乃国之栋梁！’”
姜维冷笑。掀帐而入时，黄皓正试图整理凌乱的官袍，见他进来立刻堆起谄媚笑容：“姜将军！此战大捷，全赖将军神武！”那变脸速度让姜维想起穿越前的川剧表演。
“监军受惊了。”姜维虚扶一把，“为防军机泄露，不得己请监军在此暂避。”
“应当的！应当的！”黄皓抓住他手臂，压低声音，“不瞒将军，咱家此前受小人蒙蔽，写了些...不太妥当的奏章。”他眼珠乱转，“现己尽数销毁！咱家还要联名上奏，为将军请功！”
姜维心中明镜似的——这阉人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一流。他顺势道：“既然如此，有劳监军签署这份战功证明。”取出早己备好的文书。
黄皓看都不看就按上手印：“将军放心！咱家定在陛下面前力保将军！”他凑近些，神秘兮兮道，“朝中那些腐儒，根本不懂将军苦心...”
姜维敷衍着应和，心中盘算：有黄皓这份“战功证明”，至少能暂时堵住益州派的嘴。但要彻底扭转局势，还需要更实在的东西。
***
当晚军议，姜维宣布：“明日遣使赴成都，呈送捷报。”他环视帐中将领，“不仅要送王经这个俘虏，还要带上沓中第一批粮产样本和新式农具模型。”
王平疑惑：“将军，稻谷尚未完全成熟...”
“半熟的穗子更说明问题。”姜维胸有成竹，“让陛下和朝臣亲眼看看，我们不仅在打仗，更在种粮！”他特意看了眼黄皓，“监军以为如何？”
黄皓立刻接口：“妙极！咱家亲自撰写捷报，定将将军之功昭告天下！”那殷勤劲儿仿佛此前准备弹劾奏章的不是他。
众将散去后，姜维独坐帐中，取出两封密信并排铺开。“蜀鹃”二字刺眼无比。能接触汉中布防情报，地位绝不低——会是蒋琬身边人？费祎下属？甚至...
左臂伤疤又隐隐作痛。他想起董允密信中那句“其味若何”，现在终于能给出答案。但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黄皓今日的谄媚太过反常，恐怕暗地里仍留着后手。
“王二狗。”他轻声召唤。
亲兵应声而入：“将军有何吩咐？”
“盯紧黄皓，他所有往来书信都要抄录副本。”
“得令！”
姜维走到帐外，望向汉中方向。这场大捷只是开始，真正的博弈刚刚拉开序幕。他握紧怀中密信，仿佛握住一把双刃剑——既能伤敌，亦可能伤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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