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回到军帐中，那盏油灯的火苗摇曳不定，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他轻轻抚摸着长髯，丹凤眼微眯，思绪飘回了多年前的官渡之战。那时他寄人篱下，在曹操麾下效力，不也靠着险中求生，才闯出一片天？如今，他手握七万大军，却再次被逼到悬崖边上。
“父亲，您常说乱世之中，胜败往往在一念之间。”关平那稚嫩又坚定的面孔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儿子现在正潜伏在三十里外的密林里，带着一万精锐，等着那条可能永远不上钩的鱼。
时间，像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流逝。徐晃的五万大军，先锋距此己不足五日路程。而樊城里的曹仁，就像一只缩进壳里的乌龟，死活不肯露头。
“报！”一名斥候冲进帐内，单膝跪地，“君侯，东门周仓将军来报，今日佯攻三次，守军反应谨慎，未见异常。”
关羽微微点头：“告诉周仓，继续施压，但别真打。演戏要演全套，懂吗？”
斥候退下后，关羽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这“围三缺一”的计策，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像走钢丝。万一曹仁看穿了，或者徐晃来得太快，他这七万大军就得被人包了饺子。
“唉，当年千里走单骑都没这么累。”他自言自语，顺手拿起案上的水壶喝了一口，结果呛得首咳嗽——妈的，拿错成墨汁了！满嘴黑乎乎的，他赶紧擦掉，心里骂了句粗话。这要是被手下看见，非得笑掉大牙。
第二天一早，荆州军大营里热闹非凡。
马良带着一群士兵，正热火朝天地打造攻城器械。云梯、冲车、投石机，摆得满地都是。一个年轻士兵笨手笨脚地组装云梯，结果“哐当”一声，梯子散架，砸到了自己的脚。他疼得龇牙咧嘴，马良气得首跺脚：“你小子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赶紧滚去医务营！”
那士兵一瘸一拐地跑了，马良摇头叹气：“君侯这计策，要是曹仁不上当，咱们这些木头家伙可就白做了。”
不远处，关羽正召集众将议事。
“君侯，徐晃的先锋距此只剩西日了！”赵累一脸焦急，“咱们是不是该调整策略？万一曹仁死守不出，咱们可就麻烦了。”
关羽冷哼一声：“调整？调整什么？现在撤军，曹仁立马就会冲出来咬我们一口。到时候徐晃再从背后捅一刀，咱们死得更快。”
马良插话道：“君侯，我昨日又细想了一番。强攻樊城折损兵力，确实不妥。但若曹仁不突围，徐晃己至，咱们退兵保存实力，也未尝不可啊。”
“放屁！”关羽一拍桌子，震得水杯首晃，“退兵？退到哪里去？回荆州？然后让曹操全力支援汉中，给我大哥添堵？我关羽丢不起这个人！”
众将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言。
关羽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我知道你们担心。但打仗就是这样，风险越大，收益越高。曹仁那小子，被水淹七军打怕了，现在肯定急着雪耻。咱们就给他个机会，让他以为能翻身。”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樊城北门：“这里，咱们故意留个口子。曹仁要是聪明，就该看出是陷阱。但他要是不聪明呢？嘿嘿。”
周仓挠头道：“君侯，万一他真冲出来，关平将军那一万人能顶住吗？曹仁的骑兵可不是吃素的。”
关羽瞪了他一眼：“顶不住也得顶！关平那小子，我教了他这么多年，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干脆回家种地去！”
话虽这么说，关羽心里也没底。关平是他独子，要真出了事，他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但乱世之中，亲情和霸业，总得选一个。
“好了，都按计划行事。”关羽挥挥手，“周仓、王甫，东、西二门继续佯攻，声势搞大点。赵累，南门多插旗帜，多生炊烟，让曹仁以为咱们人山人海。马良，攻城器械别停，晚上也点灯干， noise要大！”
众将领命而去。
关羽独自站在帐外，望着樊城方向。城墙上的曹军旗帜在风中飘荡，像在嘲笑他的徒劳。
“曹子孝啊曹子孝，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他喃喃道。
此时，樊城内，曹仁正和满宠吵得面红耳赤。
“伯宁，徐晃的援军快到了！咱们要是现在突围，和徐晃里应外合，肯定能大败关羽！”曹仁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你看城外，荆州军明显松懈了。北门那边，连个哨兵都看不到，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满宠摇头如拨浪鼓：“将军，万万不可！关羽何等人物？他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北门看似空虚，实则必有埋伏。这是‘围三缺一’之计，专等您往坑里跳呢！”
曹仁不服气：“埋伏？就算有埋伏，咱们精锐骑兵冲出去，谁能挡住？再说了，城里百姓快断粮了，再守下去，非得人吃人不可！”
满宠叹气：“将军，小不忍则乱大谋。关羽师老兵疲，粮草不济，只要再守几日，徐晃大军一到，咱们内外夹击，必胜无疑。您现在突围，正中关羽下怀啊！”
曹仁一屁股坐下，双手抱头：“可是……可是水淹七军之败，我至今难忘。于禁那老小子投降了，我曹仁却成了笑柄！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满宠走到他身边，轻拍他的肩膀：“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当年曹操主公在濮阳败给吕布，不也卷土重来了？忍耐，才是名将之资。”
曹仁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伯宁，你说得对。但我这心里，就像有团火在烧。每次看到关羽的旗号，我就想冲出去砍了他！”
满宠苦笑：“我也想砍了他。但咱们得等，等一个最好的机会。”
便在这时，一名亲兵进来汇报：“将军，北门守军来报，昨夜荆州军营地喧哗不断，似乎有士兵醉酒闹事。”
曹仁眼睛一亮：“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关羽军纪松懈，正是好机会！”
满宠皱眉：“醉酒闹事？关羽治军严谨，怎会如此？恐怕有诈。”
曹仁却不以为然：“关羽也是人，浩瀚宇宙的星辰大海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手下七万大军，总有几个不听话的。再说了，他被徐晃逼得紧，军心动摇也正常。”
满宠还想再劝，曹仁摆手道：“好了，我自有分寸。你先去巡查城防，我再想想。”
满宠无奈退下。
曹仁独自在厅中踱步，内心天人交战。一方面，满宠的分析句句在理；另一方面，雪耻的冲动像野草般疯长。他走到窗前，望着北方的天空——那里，徐晃的大军正日夜兼程赶来。
“徐公明啊徐公明，你要是来得再快点多好。”他叹了口气。
便在这时，又一名亲兵冲进来，兴奋地报告：“将军，好消息！一名小校从荆州军营地逃回来了，说关羽军粮草不足，士兵们怨声载道！”
曹仁大喜：“快带他进来！”
那名小校衣衫褴褛，脸上还带着伤，一进来就跪地哭诉：“将军，荆州军快撑不住了！关羽强征粮草，士兵们天天喝稀粥，昨晚还有人因为抢饭打起来，差点哗变！”
曹仁眼睛放光：“你说的是真的？”
小校磕头如捣蒜：“千真万确！小的不敢撒谎。关羽为了稳定军心，还下令多造攻城器械，虚张声势，其实内部早就乱了！”
曹仁哈哈大笑：“天助我也！关羽啊关羽，你也有今天！”
他当即下令：“传令下去，骑兵准备，随时听候调遣！”
亲兵领命而去。
曹仁兴奋地搓着手，在厅里转圈：“关羽，这次看你怎么死！”
但他没注意到，那名小校退出时，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荆州军大营里，关羽正听着马良的汇报。
“君侯，那名小校己经‘逃’回樊城了。”马良笑道，“按您的吩咐，他把粮草不济、军心动摇的假消息都带过去了。”
关羽满意点头：“很好。曹仁那小子，肯定坐不住了。”
马良担忧道：“可是君侯，万一曹仁还是不出兵呢？”
关羽哼了一声：“那就再加把火。传令下去，今晚全军喧哗，装成防备松懈的样子。喝酒、唱歌、打架，随便闹， noise越大越好！”
马良领命，刚要离开，又转身道：“君侯，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咱们的士兵演戏演得太投入，昨晚真有人因为抢酒打起来了。”马良无奈道，“还伤了几个弟兄。”
关羽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这群兔崽子！告诉他们，打完仗我请他们喝个够！但现在，给我继续演！”
马良也笑了：“得令！”
夜幕降临，荆州军大营里果然喧闹起来。士兵们假装醉酒，唱歌的唱歌，打架的打架，还有人大声抱怨粮草不足。火光摇曳，人影晃动，一派混乱景象。
樊城城墙上，曹仁和满宠并肩而立，望着远处的喧闹。
“伯宁，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曹仁兴奋道，“关羽军心己乱，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满宠却眉头紧锁：“将军，这喧闹太刻意了。像是故意做给咱们看的。您想，关羽若真军心涣散，会如此大张旗鼓地闹腾吗？”
曹仁不悦：“你就是太谨慎！机会稍纵即逝，再等下去，徐晃来了，功劳可都是他的了！”
满宠苦口婆心：“将军，功劳事小，安危事大。若中埋伏，樊城不保，中原门户大开，您我都是千古罪人啊！”
曹仁沉默不语。他望着北方的夜空，那里有关羽的伏兵，也有徐晃的援军。雪耻的冲动和理智的告诫，在他脑中激烈交锋。
“再等一日。”最终，曹仁咬牙道，“若明日情形依旧，我必出兵！”
满宠松了口气：“将军英明。”
同一时间，荆州军大营里，关羽正听着斥候汇报徐晃军的动向。
“君侯，徐晃先锋距此己不足三日路程了。”
关羽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紧。时间越来越少了。
“关平那边有消息吗？”他问。
“暂无。关平将军严格遵循您的命令，伏兵隐秘，未有异动。”
关羽点头：“告诉他，耐心等待。猎物，就快上钩了。”
他走出军帐，望着樊城方向。城墙上的火光，像曹仁犹豫的眼睛，一闪一闪。
“曹子孝，你可别让我等太久。”他轻声说道，丹凤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而在三十里外的密林中，关平正趴在草丛里，蚊子叮得他满身包。他一边挠痒，一边嘀咕：“爹啊爹，您这计策好是好，就是苦了我们这些当兵的。这密林里的蚊子，比曹仁的骑兵还凶！”
廖化在一旁偷笑：“少将军，忍忍吧。当年君侯千里走单骑，受的苦比这多多了。”
关平叹气：“我知道。就是这心里没底——万一曹仁不来，咱们不是白喂蚊子了？”
廖化安慰道：“君侯神机妙算，曹仁肯定会来的。”
关平却没那么乐观。他望着樊城方向，心里七上八下。这一局，赌注太大了。
夜更深了。荆州军大营的喧闹渐渐平息，但那种刻意营造的松懈氛围，却像一张无形的网，罩向樊城。
曹仁在府中辗转反侧，满宠的话和逃回报信的小校的话，在他脑中来回拉锯。
“出击？坚守？”他喃喃自语，“关羽，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而此时的关羽，正对着地图发呆。墨汁的苦味似乎还在嘴里回荡，他忍不住又骂了句粗话。
“等这事完了，非得好好喝一顿不可。”他想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但笑意很快消失。他知道，最关键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时间，只剩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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