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酒家”为期三日的限时酬宾，如同一块投入古井的巨石，在这片沉寂的坊市边缘激起了汹涌的波澜。
活动期间，酒楼门口从晨曦微露到暮色西合，始终蜿蜒着一条小小的人龙。那“沁心果酿”以其独特的清甜爽口与“买一送一”的实在优惠，一举成为爆款，连带其他诸如“蕴灵鸡汤”、“活血小炒肉”等招牌菜也销量猛增。林晓月独自一人，宛若上了发条的陀螺，穿梭于灶台与堂食之间，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可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盛满了疲惫也掩不住的喜悦。听着钱匣里灵珠碰撞的清脆声响，她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了。
活动结束后，凭借着实惠的价格和确实优于同侪的口感，“悦来酒家”的口碑如同长了翅膀，在低阶修士和凡人脚夫中传开，日常客流稳稳达到了以往的两倍有余。
打烊后，林晓月仔细盘点着这几日的收获，看着那沉甸甸、几乎快要满溢出来的钱袋，里面大多是灵珠，也夹杂着几块品相不错的下品灵石，她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种久违的踏实感涌上心头。
「总算见到回头钱了！虽然大部分还得投入到周转里，但总算有了启动资金！」她着冰凉的灵石，眼中闪烁着规划未来的璀璨光芒。
首要任务是扩大采购！食材、酒水原料的消耗速度今非昔比，必须建立更稳定的供应渠道。她看中了一套据说掺了“寒铁砂”、能微弱锁住食材灵气的特制锅具，虽然价格不菲，但若能提升菜品品质，长远来看绝对划算。还有那些印着淡雅青花、胎质细腻的新碗碟，虽仍是凡器，但摆上桌，立刻就能将酒楼的格调提升一个档次。
而最迫在眉睫的，是人手问题！
「一个人实在撑到极限了，洗切烹煮、迎来送往、算账盘点……再这样下去，别说探索修炼了，怕是连做梦都在颠勺。」林晓月揉着酸胀不堪的手腕和肩膀，下定决心。
她找来一块稍大的木板，用烧黑的树枝认真写下：【悦来酒家诚聘杂役一名，要求：勤快本分，包食宿，月钱三灵珠，表现优异另有奖赏。】
将招工牌挂到门口显眼处，她揣上大部分积蓄，风风火火地踏上了采购之路。坊市的人流似乎都比往日亲切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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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那间唯一的客房内。
墨清璃依旧保持着五心朝天的盘坐姿态，看似与往日无异。但若有感知敏锐的高阶修士在此，便会察觉，她周身那原本如同死水潭般沉寂的气息，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的节奏微微起伏，如同沉睡巨兽逐渐复苏的呼吸。
林晓月这几日赚取的灵珠灵石，在她眼中与沙砾无异。但奇妙的是，随着酒楼人气汇聚，那种由众多生灵聚集所带来的、微弱却真实的“生”之气息，以及林晓月自身那种仿佛永不言弃、蓬勃向上的活力，如同涓涓细流，无形中滋养着这片原本被她威压笼罩的、近乎枯竭的空间。
对于修炼《万化吞天诀》、惯于强行掠夺外界一切能量以补自身的她而言，这种环境提供的能量依旧杯水车薪，甚至驳杂不堪，但比起之前纯粹的虚无与死寂，总算多了一丝可供“呼吸”的缝隙，让她受损严重的神魂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润泽。
她缓缓睁开双眸，眼底那混沌漩涡似乎比之前清晰了微不可查的一丝。她摊开苍白修长的手掌，意念微动，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几近透明的黑色魔气，如同拥有生命的幽暗游丝，在她指尖艰难地凝聚、缠绕，试图舞动，最终却因后继乏力，只能微弱地闪烁一下，不甘地缩回体内。
“太慢了……慢得令人发指。”她低语，声音依旧带着亘古的冰寒，却少了几分之前的虚浮无力。照这个自然汲取的速度，想要恢复哪怕万分之一的力量，都需要以百年为单位计算的时间。而她，最缺乏的就是耐心。
她的神识如同无形无质的蛛网，悄无声息地再次向外蔓延。这一次，穿透了墙壁，掠过了喧闹的堂食，“看”向街道。几个刚刚在酒楼里饱餐一顿、体内气血因那微灵食物而略显活跃的低阶修士，正说笑着离去。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几乎成为本能的吞噬欲望，如同被惊醒的凶兽，骤然抬头，带着令人战栗的饥渴。
若是放在她全盛时期，甚至就在跌落此界之初，她会毫不犹豫地隔空将这几只“蝼蚁”连同其微末的修为一起炼化，虽然能量驳杂，但积少成多，总能填补一丝空虚……
她的视线，却不自觉地偏移，落回了酒楼大堂之内。
林晓月刚好采购归来，正指挥着送货的伙计将大袋灵谷、成筐蔬果以及那套崭新的锅具搬进来。她额角鼻尖都沁着细密的汗珠，脸颊因忙碌和兴奋泛着健康的红晕，正眉眼弯弯地跟伙计核算着尾数，那笑容纯粹而明亮，与这个灰暗压抑的世界格格不入。
墨清璃指尖那丝蠢蠢欲动、几欲破体而出的魔气，倏然间平息了下去，重新归于沉寂。
“哼。”她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不知是在嘲讽自己的“仁慈”，还是在鄙夷那蝼蚁笑容的“碍眼”，“此等污浊驳杂的元气，吸之徒污魔源，于恢复无益。”
这理由冠冕堂皇，足以说服她自己。但潜意识深处，或许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念头——此刻动手，会毁掉这方吵闹却意外让她觉得“不厌烦”的临时栖身之所，以及……掐灭那朵碍眼却独一无二的“小火苗”。
她需要更精纯、更庞大的能量。下品灵石太过稀薄，至少也得是中品乃至上品灵石，或者……修士凝练的金丹、元婴，乃至更高层次的本源力量。
她的神识不再局限于酒楼，开始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以自身为中心，向着青云坊市更深处、更复杂的区域谨慎地延伸开去。虽然受创严重，神识范围有限，且需小心翼翼避开可能存在的感知，但足以让她开始像狩猎前的毒蛇般，冷静地“扫描”这片陌生的地域，搜寻着可能存在的“养分”来源，或是……一些能被她利用的“棋子”与契机。
恢复的序幕，己由她亲手拉开。猎食者的耐心与狡诈，正重新回归这具重伤的帝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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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堂，林晓月对后院那位“债主”悄然开始的行动毫无所觉。她正满心欢喜地整理着新采购的物资，将灵谷存入特制的防潮木桶，把新鲜的蔬果分类放好。当她将那套沉甸甸、泛着暗沉金属光泽的“寒铁砂”锅具安置在灶台上时，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一分钱一分货，看着就不一样！”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锅柄。
接着，她又将新买的青花碗碟一一替换掉原来那些边缘带着缺口的旧碗。细腻的瓷胎，淡雅的纹路，盛上食物后，果然显得精致了许多。
“嗯，这才有点样子嘛！”她退后两步，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厨房和堂食区域，满意地点点头。环境的提升，本身也是对顾客的一种尊重。
这时，门口的光线被一个身影挡住，传来一个怯生生、带着些许犹豫的声音：“请、请问……老板娘在吗？俺看到招工牌子……”
林晓月回头，看到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瘦小，穿着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短褂，面庞带着营养不良的菜色，但一双眼睛却清澈明亮，此刻正不安地搓着衣角，眼神里混合着期盼与惶恐。
“我就是老板娘，”林晓月放下手中的抹布，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俺、俺叫石头，十六了。”少年见林晓月态度亲切，稍微放松了些，但依旧紧张，“俺啥活儿都能干！砍柴、挑水、扫地、洗碗、喂马……俺有力气！”
林晓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少年虽然瘦弱，但骨架不小，手脚粗大，像是常年做活的样子，眼神也透着淳朴。她这店现在刚起步，需要的是勤快、听话、可靠的帮手，技术倒是其次。
“我这儿包吃住，一个月三颗灵珠，干得好月底另有奖赏。活儿不轻省，要勤快，不能偷奸耍滑，能做到吗？”林晓月开出条件，语气温和却带着认真。
“能！俺一定能！”名叫石头的少年眼睛瞬间亮了，忙不迭地点头，生怕林晓月反悔，“谢谢老板娘！谢谢老板娘！俺一定好好干！”
“行，那先去后院把水缸挑满，然后帮我把这些新买的菜洗了。”林晓月也不多客套，首接安排任务。多一个人手，她立刻感觉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终于能腾出点时间，好好琢磨一下如何进一步提升菜品“微灵”效果，或者开发几样新的招牌菜了。
她看着石头接过水桶，略显单薄却努力挺首的背影，又环顾着整洁了不少、隐隐有了些规模的店面，再掂量了一下怀中那份量不轻的钱袋，只觉得一股蓬勃的干劲充盈全身，未来的蓝图在眼前缓缓展开。
「照这个势头，稳定运营几个月，说不定就能考虑在坊市另一头开家分店了？先扎根，再扩张……」她仿佛看到了未来连接三界的商业帝国那模糊而辉煌的雏形，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至于后院客房里，那位不仅白吃白住、还整天释放低气压的“活祖宗”……
林晓月趁着石头去后院的功夫，悄悄朝客房方向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先当个镇店之宝供着吧！等本姑娘的商业版图扩张完毕，成了富甲一方的林大掌柜，还怕请不动高阶护卫？到时候……哼哼，利息翻倍！」
明媚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棂，洒在擦拭一新的桌椅上，映照着那些细腻的青花纹路。空气中，混合着食物的暖香、新木器的淡淡气味，以及一种名为“希望”的、蓬勃向上的活力。
而在这一片欣欣向荣的烟火气之下，深渊己然苏醒。那双洞悉过万古兴衰的眸子，正冷静地审视着这缕不合时宜的“光明”，计算着，谋划着，等待着属于她的时机。光与暗，生与死，建设与吞噬，在这方小小的酒楼里，达成了短暂而微妙的平衡。而这平衡，又能维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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