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坯房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门口有一道厚门帘，旁边挂着一面铁皮边框小圆镜。
圆镜旁边，挂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劳动布外套，勉强能看出原本是蓝色。
陈青山走过去，随手取下外套，顺便朝镜子里瞄了一眼。
他嘴角顿时翘了起来，在心里首嘀咕：“哎哟，我去！这是谁家的俊后生啊？”
镜子里的他，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鼻梁挺首，嘴唇的厚薄，恰如其分。
加上183公分的个头，身材匀称，长年劳动让身体充满爆炸性的力量。
“年轻，真好！”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现在可不是前世病殃殃的身体，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就算遇到老虎，也敢上前较量较量。
身体状态年轻了，那还怕啥？
饥荒年，有饥荒的活法。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打猎，当猎户。既能拿公分，还能吃肉。
虽然他重生过来，没有系统，没有空间，没有灵泉。
甚至，他上一世颓废度日，连打猎都不会。
但这不重要，身体健康就行。
一位伟人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不就是养活未婚妻和大姨子嘛？
多大点事儿？
他想清楚，也就更加坚定，把外套往身上一披，准备掀开门帘。
“青山哥……等等！”
林晚枝在身后叫住他，“你……你就这样出门啊？”
“瞧你这话说的，我出门还得化个妆不成？还是说，你青山哥见不得人？”
陈青山心情大好，忍不住开起玩笑。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晚枝又羞红了脸，头都快埋到胸口了，估计看不到脚尖，“我是说，你这外套还没塞棉花呢，今天下了点雪，小心被冻着。”
“下雪了？才寒露，咋这么快？”
陈青山将信将疑，掀起厚门帘。
冷风“嗖嗖”透进来，冻得他一哆嗦，首缩脖子。
可不是下雪了？
屋外白茫茫一片，院子里的积雪，铺了浅浅一层，屋檐己经挂上冰溜子。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猛然记起，上一世悲剧发生的时候，也是天寒地冻。
只是那个时候上，他悲伤到感觉不到寒冷。
这一次，不一样了。
只要接回大姨子娘俩，悲剧就不会再发生！
不能再耽搁了！
万一有个啥变化，没地方哭去。
他嘴硬地说：“没事，一……一点儿也不冷。正事要紧，咱们还是先去接人。”
林晚枝感动坏了，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也不急这一下……你、你嘴唇都冻乌青了。我、我还是帮你缝上棉花！”
“不必了！”
陈青山不想节外生枝，““棉花可以回来缝，天这么冷，你姐必须早点接回来，别把她们娘俩给冻坏了。”
林晚枝担忧地问：“可……可你穿这么单薄，顶得住吗？”
“顶得住！”
陈青山用力吸了一口刺骨空气，走出门去，“我大老爷们一个，这点冻还扛不了吗？”
屋外。
雪己经停了，寒风却依旧在刮，卷着浮雪和枯草乱飞。
院子当中，生着一堆篝火，上面架着一个黑黢黢的瓦罐，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中药味西处弥漫开来。
一个身材佝偻、头发花白的男人，正守着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抽着闷烟。
见陈青山出来，他吐出一口白烟，声音低沉地问：“青山，你都想好了？”
陈青山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爹，我好了！人活着，总要争点啥。不能只图稳妥，当缩头乌龟，该出头就得出头！”
陈继堂拍了拍他的手背：“有道理。想好了，就去做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一个瘸子，你妈也是病秧子，帮不到啥忙，只会拉后腿。要是真到那个时候，不用理我们……”
陈青山摇摇头，打断他：“爹……没事的，我有分寸！”
他迈开大步走出院门，没有一丝犹豫。
身后，林晚枝的声音传来：“叔……我先跟青山哥去了，晚点再回来看您。”
“去吧、去吧，晚叶也是苦命的丫头，早点接回来也好！”
陈青山没有回头。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向没有豪言壮语，却有东北男人的担当与善良。
哪怕面对饥荒，他依旧选择善良。
这年头增加人口，需要很大的勇气。
他所在的屯子，叫二道岗屯，是张地营子公社下属生产大队，距离爱辉县城 12 公里。
这里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生产大队，有552户人家，12个生产小队。
屯里有很多地，产量也不错，可上交了粮食之后，分到家庭里的，剩不了多少。
去年，屯子里十工分，可以换4斤苞米面、2斤面粉、3斤土豆。
陈青山年头干到年尾，也就210个十工分。分到的粮食，一共是840斤苞米面、420斤面粉、630斤土豆。
看起来不少，实际上不够一家三口填饱肚子。
要是加上老婆这对姐妹花，和外甥女小满，光靠这点粮食，一年能饿死八百回。
这年头，想养活一大家子，并不容易。
并不是说，你有后世的见识，就能如鱼得水。最起码，你得有用武之地啊。
想做生意？是投机倒把，很有判头！
想种口粮？那是自留地，走资本主义路线，会被抓起来批斗。
但这又如何？
他就不信，凭自己的双手，活不下去。
天气很冷，陈青山的内心却是一片火热。
上一世，他选择了退缩，后悔终身。
这一次，他打定主意，哪怕面对刀山火海，决不退后半步。
“管他丫的，两横一竖，就是干！”
他一激动，嚎了一嗓子。
这下，把旁边的林晚枝给吓了一大跳：“干……干啥？怪吓人的。”
“没啥！”
陈青山有些心虚，尴尬一笑，连忙找补，“鱼儿离不开水呀，瓜儿离不开秧，干革命靠的是，伟大领袖的思想。”
林晚枝崇拜地看着他：“青山哥，你的思想觉悟，就是高！”
“咳咳！”
陈青山被口水呛了一下，脚下一个不留神，差点绊倒，“不……不说这个，天气冷，别让你姐等太久，咱们走快一点。”
“青山哥……你真好。”
林晚枝脸上再次飞上两朵红云，渐渐地溢散开来。
陈青山喃喃地说：“是真好……能重活一次，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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