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这石破天惊的表态,像一盆滚油浇进了李文博这锅波澜不惊的冷水里。
“滋啦”一声,整个后堂的气氛都变了。
李文博那张万年不变的官场扑克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微微一怔,审视的目光中瞬间充满了惊疑和戒备。
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
他预想过苏辰会跪地求饶,会讨价还价,甚至会抵死不从。唯独没想过,对方会如此“上道”,甚至比他这个做官的还要“积极”!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文博将身体靠回椅背,重新端起了那副官架子,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仿佛在敲打着苏辰的心跳。
“哦?”他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比云肤皂价值高十倍、百倍的东西?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在本官面前夸下海口,若是兑现不了,罪加一等,你可想清楚了?”
威胁的意味,毫不掩饰。
苏辰心里的小人翻了个白眼:“废话,没想清楚我敢说?我上辈子做的项目可行性报告比你吃的盐都多。”
面上,他却是一副被质疑了理想、忠心受到侮辱的悲愤模样,涨红了脸,激动地辩解道:“大人明鉴!草民所言,句句属实!云肤皂,不过是让少数富贵人家活得更体面些的‘小道’。而草民要献上的,是能充盈国库、惠及万民、甚至能成为朝廷手中利刃的‘大道’!”
“大道?”李文博的兴趣被彻底勾了起来,“说来听听。”
苏辰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将决定他的生死和未来的“摆烂”质量。
“敢问大人,我大乾百姓所食之盐,是何等模样?”
李文博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皱眉道:“自然是官盐,色泽灰黑,味苦且涩,偶有沙石,此乃常态。”
“正是!”苏辰猛地一拍大腿(当然是虚拍,他不敢真动),声音慷慨激昂,“此等粗盐,百姓食之苦涩,有损康健!卖与外族,亦被嘲笑为‘土盐’,上不得台面!此乃国之耻,民之痛啊!”
他一番话说得是声情并茂,仿佛自己不是一个刚穿越三个月的社畜,而是一个忧国忧民多年的大乾忠良。
李文博捻着胡须,不置可否。盐政是朝廷的钱袋子,盐的质量如何,他关心,但更关心的是税收。
苏辰看出了他的心思,立刻抛出了真正的诱饵。
“草民有法,可将此等粗劣的‘土盐’,提炼成如雪一般洁白、如沙一般细腻、入口无丝毫苦涩的‘雪盐’!”
“雪盐”二字一出,李文博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住。
他死死地盯着苏辰,眼神锐利如刀:“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苏辰斩钉截铁,“大人请想,若我大乾有了此等雪盐,于内,可让百姓感念皇恩浩荡;于外,此物之精美,堪比丝绸、瓷器,卖与草原部落、西域诸国,价格何止翻上十倍?届时,滚滚白银流入国库,岂非比小小的云肤皂价值百倍?”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了李文博的心坎上。
政绩!天大的政绩!
财源!无尽的财源!
女帝登基以来,内有世家掣肘,外有强敌环伺,国库空虚,正是焦头烂额之际。若他李文博能献上此法,解决盐政这一大难题,那便是从龙之功,未来仕途,不可限量!
与这“雪盐”相比,那什么“云肤皂”,确实只是妇人玩意儿了。
李文博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但他毕竟是官场老手,强压下心中的狂喜,冷冷道:“空口无凭,你如何证明?”
“草民愿为大人立下军令状!”苏辰胸有成竹,“只需大人提供一处僻静的院落,一些粗盐、木炭、细沙,以及几口大锅和几名信得过的杂役。三日之内,草民必能为大人炼出第一批雪盐!”
他没有首接交出方子,而是提出了一个需要对方投资的“项目计划”。
这就是他的核心策略:将自己从一个可以被随意丢弃的“配方提供者”,变成一个不可或受理、手握核心技术的“项目负责人”。
李文博眯起了眼睛,他看出来了,这小子是在跟他谈条件。
但他不在乎。
只要雪盐是真的,别说一个院子,就算给他一座金山又何妨?
“好!”李文博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第一次正眼、甚至可以说是和颜悦色地看向苏辰,“本官就信你一次!城西有一处废弃的官营染坊,地方够大,也够僻静。本官即刻手书一道令,你可凭此令调动所需之物,再给你派十名护卫,任何人不得打扰!”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书案前,亲自研墨,挥毫写下一道手令,盖上了自己的官印。
“拿着。”他将手令递给苏辰,“苏辰,你是个聪明人。本官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只要你用心为本官办事,荣华富贵,本官亏待不了你。可若是你敢有半点欺瞒……”
他话未说完,但那森然的寒意,己经让整个后堂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草民明白!”苏辰接过手令,手微微一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激动与惶恐,“必不负大人所托!”
“至于那云肤皂……”李文博又道。
“大人放心!”苏辰立刻接话,“云肤皂与雪盐,皆可由大人统筹!草民建议,云肤皂可与德隆当继续合作,官府只需在背后抽成,既不影响市面,又能日进斗金。而雪盐事关国本,当由官府牢牢掌控,成立专门的‘盐务司’,由大人您亲自督管!”
这番话,将所有利益都推到了李文博面前,把自己摆在了一个纯粹的、只懂技术的“工具人”位置上。
李文博看着苏辰,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识时务,懂进退,有大才,却无野心。
这样的人,正是最好用的。
“很好,你先下去吧。明日一早,去西城染坊,一切都会给你备好。”李文-博挥了挥手,重新坐下,端起了那杯己经凉了的茶,细细品味,仿佛在品味未来的无上权柄。
苏辰躬身告退,转身走出州府衙门。
当冬日的阳光再次照在他身上时,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活下来了。
而且,暂时安全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道官府手令,又抬头望了望那威严的府衙大门,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计划通……个屁啊。”
他心中疯狂吐槽。
“我只是想搞点肥皂,赚点小钱,买个院子,雇两个仆人,然后天天躺着晒太阳而己啊!”
“怎么就从‘手工皂小作坊’,升级成‘国家级盐业项目总工程师’了?”
“我只想当一条快乐的咸鱼,不是去卖咸盐啊!”
麻烦,非但没有解决,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了。
他知道,从他走进这州府大门的那一刻起,他那简单朴实的“摆烂”梦想,就己经被卷入了名为“权谋”的巨大漩涡之中。
而漩涡的中心,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长安。那位年轻的女帝,恐怕还不知道,在她的疆土之内,一个能撬动整个帝国经济命脉的齿轮,己经在一个只想躺平的咸鱼手中,咔哒一声,开始了缓缓的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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